第366节(1 / 1)

老奶奶拉着蘑菇的手问:“我这记性不好了,眼神也不好了,刚才你说你是谁?我怎么瞧着你像是我们家的小蘑菇呢?”

她们身边的小孩子们笑的东倒西歪,蘑菇哭笑不得:“我就是!”

殷祺的大儿子抱起长生问:“您说这是谁?”

老奶奶眯着眼看了,就说:“哎呦,这小子眼生,哪儿来的亲戚?”

云芳感觉像是被一道雷劈的浑身颤栗,抓住杨太太的手说:“这……这……”

“要糊涂了,一会糊涂一会清醒,没法子,我听说以前咱们胡同里住着的那些老邻居,没得没,糊涂的糊涂。有个身体还好,天天要偷跑,跟人家说这不是她家,她要回去找她爹娘去,一眼看不住就跑出去了,然后被街坊们送回来,家里也是很生气,要专门找个人看着老东西,把人给折腾的啊……没法说。”

说着拉着云芳进去,跟老奶奶说:“您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老奶奶看看云芳:“这亲戚也眼熟,哎呦,我想起来了,这你姐姐?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孩子他姨妈,你这几年可好,怎么不见回来?”

又心酸又好笑。

杨太太就推云芳和她谈天,问几个小孩子:“还在这儿玩呢?你们不走亲戚啊!快去。”

几个孩子就围着云芳:“姑妈,等着你给压岁钱呢,不给我们不走。”

把这事儿给忘了,云芳招呼着甘草给每个孩子分压岁钱,小孩子拿到之后谢过云芳,一窝蜂的跑了。

杨太太说:“你们母子几个先在这里坐着,我看着你两个嫂子出门了再回来跟你们说话。”

老奶奶就拿出主人家的架子,拉着云芳问:“这些年还好吗?日子还过的下去吗?荒年有吃的吗?”

云芳只好回答:“有,还过的下去,特意来看望您老人家。”

“看我干嘛,我还是那样,幸好儿子媳妇孝顺,没饿着冻着,这是你姑娘?哎呦,长的可真好,这孩子长的像我孙女。看我不会说话,她们就是表姐妹自然像啊。芳芳,我们家芳芳呢,赶紧出来,你姨妈和你表姐来了。”

云芳难受的想哭,别过头去擦擦眼泪。

蘑菇和桂哥儿就哄着老太太别和云芳说话了。家里的丫鬟也赶紧拧了热帕子送来,就说:“姑奶奶,您别难受,这是一会一会的,有的时候人可清楚了,有的时候就有些糊涂。”

云芳擦擦脸,家里的丫鬟送来香脂,她挑了一点刚抹匀在脸上,杨太太殷庆带着贾瑭进来了。

老奶奶这时候清醒过来,看到他们进来问:“大小子和二小子都送出了?”

杨太太说:“送出了。”

桂哥儿指着贾瑭问:“您看看这是谁?”

老奶奶就没好气的说:“我还没老糊涂呢,这是你爹!”

桂哥儿和长生笑起来,老奶奶似乎刚发现长生,低头问:“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你看你一点点,不留神就要踩着你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对了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压岁钱,你们舅妈让人做的桂花花生金锞子,可好看了,我说要留着给你们玩儿。

都说我糊涂了,我就是忘性大,刚才给了吗?可不许哄我二遍的东西!”

蘑菇说:“没呢,讨半天了也不给。”

老奶奶就忙起来了,催着她的丫鬟拿压岁钱,又说给蘑菇攒了些好布料等会拿走,她在屋子里蹒跚着走来走去,献宝一样的把攒的好东西拿出来给孩子们分了,身后跟着长生和一只老猫,跟着她从东边走西边,西边走东边……云芳看着又忍不住冒出眼泪来。

杨太太就说云芳:“你也是眼皮子浅管不住泪珠子,有什么啊,将来我这样你是不是要哭瞎了?别哭了,这还好着呢,身体没出毛病,就是糊涂也能再活几年。”

说着看看和殷庆说话的贾瑭,压低声音和云芳说:“比你们家的那个老太太好太多了,你奶奶是糊涂了不假,但是你家的那个我瞧着不太好,怕是撑不了两年了。”

云芳听了,想想老太太的身体,似乎和杨太太说的一样,一日日的在变坏,看着还硬朗,但是……

忍不住感慨:“她早年身体多壮实啊!”

杨太太就说:“免不了都有这一遭!”

盼将来

从殷家回来,云芳表现的很疲惫。

先去了一趟老太太的荣庆堂,这里每天都很热闹。王熙凤又不用走亲戚,李纨的娘家也不在京城,今儿来了贾迎春夫妻两个走亲戚,这会一堆人都在老太这里陪着说话。

云芳说几句就回去了,蘑菇也跟着离开。

云芳是这几日太累了,先回东院,蘑菇是要替云芳去一趟邢夫人的院子。

邢夫人看到大孙女过来,立即眉开眼笑:“你来你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今儿有人送礼来,你祖父那老东西让收下,这里面有很多年轻女孩能用上的好物件,你来看看。”

这分明就是送给蘑菇的,贾赦没明说,反正邢夫人克扣了谁也不会克扣她的儿孙。要不然弄这么多的金银有何意义?所以让人一股脑的给邢夫人送来了。

蘑菇也知道这是送给自己的,一边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串珍珠链子一边问:“这是哪儿来的?”

“以前老公爷的那些老属下的儿孙们送来的,说是前几日在路上不好走,紧赶慢赶才赶过来,你祖父今儿见他们了,人家带来的东西都收下啦,还让好好招待,留他们在家里住几日再走。”

蘑菇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了,摆弄着这些东西就说:“我妈妈来不了了,让我替她来给您请罪,说是晚上来陪您说话,她先回去睡一会。”

“你妈妈是怎么了?”

蘑菇叹口气,把一串珠子放在桌子上,小声说:“那边的老祖宗糊涂了,我妈妈今儿在我外祖家哭了好几次。老人家糊涂起来连我妈妈都不认识,只说我妈妈是我姨姥姥,连我们几个都是我舅姥爷家的亲戚,就是按照亲戚来招待的,那种客气啊!唉,别提了。”

“哎呦,这可了不得了。身体怎么样?”

“身体还好,今日吃了不少东西呢,我听我外祖母说能吃能睡,还说糊涂这是老病,看不好的。”

“人到了这个岁数,遇上这种事也是命啊!人这一辈子只要不受老来贫,比什么都好。这老人家有福气,养了厉害的孙子,后来家业起来了,也享受了几年的好日子呢。我听说她早年可苦了,跟着她家的老爷子不远万里的被押送到京城,路上还没了一个儿子,要不然你外祖父也不会是个独苗。”她嘴里说着,心里有个想法,也没说出来,就拉着蘑菇看这些东西。

等到祖孙说完话,她看着丫鬟们簇拥着蘑菇走了,立即让桃花叫贾瑭过来。

没一会一身酒气的贾瑭来了。

贾瑭刚才和前院的来客们喝酒,刚喝了几杯下肚,就听说后面太太叫呢,正好他不想多喝,就趁着这机会来了。

贾瑭进来,打了嗝儿之后一股子酒味挥之不去。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嘴里味很重,跟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说:“端一杯香茶来让我压压,这几日喝的太多了。”

又问邢夫人:“太太喊我来有事儿?”

“嗯,有事儿,你跟我来。”

贾瑭还是喝完了茶才跟她进了内室。

邢夫人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把她屋里的黄铜锁打开,招呼着贾瑭去看大柜子里的东西。

贾瑭就不用看,母子这么多年了,她想干嘛贾瑭太清楚了。他都没动,站在门口问:“太太让我看私房干嘛?”

不是贾瑭小看她,她的这点金银还不如贾瑭少年时候攒的呢。说起这个,贾瑭的白酒生意做的也挺好的,不声不响也攒下来一份很可观的家业了,上辈子追求的财富自由这辈子实现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情绪。

邢夫人兴奋又得意,对着贾瑭招手:“让你看看这些金银,快过来啊!”

有什么可看的,这点东西连老太太的私房零头都不如,别说跟二太太比了,蘑菇都比她攒的多。

贾瑭不看,“您放着吧,它们又不会长腿跑了。”

看他不动,邢夫人放下箱子的盖子,过来对着贾瑭的脑门戳了一下:“你个倔孩子,我带你来看这是有深意的。”

“什么深意?”

“将来我要是糊涂了,或是那一天忘了,这银子你知道在哪儿放的,也落不到人家的手里,我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钱,不能便宜了别人。”

天哪!!!

你屋子就这么大,你也不往别的地方藏,你身边谁不知道啊!

贾瑭揉揉脸,心想这难道是被殷家老奶奶糊涂的事儿刺激到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在这个箱子里放着呢,我还知道钥匙你拿着的。我都知道!”

“你不看一眼了?”

“不看了。”

邢夫人没显摆到就不死心:“有很多呢。”

再多也没装满一箱子啊!

“您留着吧,我以前孝敬您的银票也一起放进去。”

贾瑭哄了一会,邢夫人才意犹未尽的锁了箱子,让贾瑭回去喝酒。

贾琏出来透气,看贾瑭从后面出来了,问他:“太太叫你干嘛呢?”

“让我看看她的私房钱,年前她没少下手。”

贾琏的脸皮抽了几下,像他这样能言善辩的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合适了,最后他自己说:“太太也就这点爱好了。”

用最拙劣的手段刮最少的银子,最妙的是她刮完还很得意,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蘑菇带着一堆东西回去,虽然是邢夫人给了她,她和巧儿住在一起不好全占了,就要分一半给巧儿。让人把东西堆在堂上,让巧儿去挑选。

巧儿正兴奋的窝在榻上看书,看蘑菇回来了就很高兴的迎出来。

“姐姐,我跟你说,我要开窍了!”

开什么窍?

“我大概,也许,可能要学会作诗了,今儿我在林姑姑哪儿碰到甄姑娘,就是以前的香菱,她跟林姑姑在论诗呢,我就坐在一边听了一会,觉得心有所感,那种感觉似乎马上就要出来了。”

啊!

蘑菇怀疑的看着巧儿,如果可以,她想学习下巧儿的经验,人嘛,总要有一技之长的。而蘑菇在在诗词方面的才华相当有限,她似乎和桂哥儿是反着来的,反正她从贾瑭哪里学了很多的数学知识,是怎么都学不会作诗。

“你说说看,要是有道理,我那屋里的东西你随便选一件,当我的谢礼了。”

“不要你的谢礼,我也是刚刚摸到门槛而已,我还担心自己跟你说不明白呢。是这样的,你想啊,如果是心有所感,是不是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啊~?

看姐姐不理解,巧儿就举例子,“你看,骆宾王小时候写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是不是就是一幅画?就是没能认识大鹅,也能想的出来这是一种白毛,红掌,长颈的,还会游水!”

蘑菇皱眉,是这样没错,但是……

巧儿又说:“再说的直白一点,诗就是要用韵脚平仄,把所有的话凝练成短短的几行字,读来回味无穷就行。其实是一种游戏,和填字游戏差不多。玩的多了熟能生巧,自然就信手拈来。”

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暂时做不到。

八成自己开窍慢,蘑菇也不难为自己,觉得还是学点别的技能吧,了解就行,没必要死磕。

到了晚上,云芳总算是缓过来了,睡了一下午,心里也放松了不少。去伺候老太太吃饭,因为邢夫人也在,就拉着她问了几句。

老太太看她们婆媳说话,就问:“说什么呢?也让我们听听。”

邢夫人就说:“殷家的太夫人最近忘性大,我拉着媳妇问问。”

老太太听了叹口气:“唉,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慢慢的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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