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驾雾,朝游北海暮苍梧。
一刻时后,他已经来到了蜀州司户杨玄琰的府邸上空,不算特别气派,但在整个县中,已经算是大户人家了。
司户掌管一州的户口账籍,正七品,比县令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
李道玄站在云上,眉头微皱。
好浓的阴气,这是把方圆数百里的孤魂野鬼都给招来了吗?
师姐这刚一出生,就闹出了不小动静呀。
……
杨玄琰徘徊在自己的府门前,满脸愁容,徘徊不已,眼中露出畏惧之色,竟连自己的家门都不敢迈进。
前几天夫人诞下一个千金,他虽然有些失望,但多少也算是一桩喜事。
而且据周围的人说,女儿出生那天,有霞光在他们府上凝而不散,甚至还有人听到了凤鸣。
他起初也以为是祥瑞,但事情很快就诡异了起来。
那女婴一生下来,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望着明月,怎么拨弄都没有反应,产婆说可能是脑子坏了。
紧接着,府里就开始出现各种怪事。
女儿的房间外经常出现各种野兽的尸体,血淋淋的,仿佛是刚被咬死,其中甚至还有一头斑斓猛虎。
都是山珍野味。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朋友悄悄送的,便命下人偷偷藏起来,看看到底是谁。
结果第二天,那个下人就死了,瞳孔瞪大,面色惨白,仵作说,是被活活吓死的。
从那之后,女儿房间周围就很少有人敢踏足。
府中闹鬼的说法渐渐传播开来,甚至有算命先生说,他的女儿是灾星转世,会招来无穷厄运,建议沉江淹死。
他自然不信,但有时候心中却也会发怵。
“老爷,不好了!”
“我刚刚扫地时看见,小姐房间中……有,有一道身影!”
下人急匆匆而来,此刻天已经黑了,小姐的房间中突然多出一道身影,任谁都会害怕。
杨玄琰连忙喊上家丁,抄起家伙,一起向女儿房间冲去。
隔着窗户望去,确实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一行人举着火把,手持利刃,有的人还抱着神佛雕像,在杨玄琰的带领下闯了进去。
然而他却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一幕。
月光下,他那个从出生后就一言不发,只会呆呆看着月亮的女儿,竟然在望着那道身影,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李道玄望着那个裹在襁褓中的小小女婴,眼神复杂。
“师姐,终于又见面了。”
……
百岁老人李道玄,心慈手软活神仙
李道玄伸出一根手指,那襁褓中的女婴立刻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攥住了他的手指,笑声清脆动听。
那白嫩的手腕上,有着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线,散发着淡淡红光。
李道玄望着她,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亲近感。
杨玄琰见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其他下人也是纷纷侧目,眼中露出若隐若现的八卦之火。
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白衣金带的男子才是小姐的父亲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怎么从生下来就不哭不闹,像木头一样的小姐,在此人面前会如此开心?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闯入我女儿的房间!”
“本官警告你,我大唐自太宗以来,就不惧妖道邪神,如果你敢无礼,就休怪本官上禀刺史,请调不良人了!”
他这话一半是威胁,一半是真有底气。
如今乃是开元七年,陛下英明神武,励精图治,有太宗遗风,让原本就底蕴深厚的大唐更进一头,实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开元盛世!
威压四方、万国来朝,无论是经济、军事、农业,还是文学、律法、天文等,都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通典·食货典》记载,米斗至十三文,谷斗至五文,自后天下无贵物。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百姓考虑的不再是如何填饱肚子,而是如何满足更多的精神需求,在此基础上,文学艺术百花齐放,群星璀璨。
大唐成为了世界的灯塔,长安成为了世界最繁华的城市。
唐人这两个字,早已成为了一种骄傲。
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神,想动唐人,还是大唐的官员,总要掂量一下,想一想是不良人的刀不够快了,还是长乐老祖的打神鞭抽不动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杨大人,不知最近这些天,令千金的门前,是否会常常多出许多野兽的尸体?”
杨玄琰面色微变。
“而且贵府中的下人,是否会常常看到鬼影出没,听到某种像野兽低吼般的声音?”
杨玄琰心中一震。
因为此人所说全部属实。
“道长莫非知道原因?”
他的称呼客气了许多,但仍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
李道玄朗然一笑,道:“贫道出身龙虎山,略通道术,对这个中缘由倒是知晓一二,只不过现在子时已到,恐怕来不及再给你说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敲锣打鼓以及唢呐之声,十分喜庆,像是有人迎亲一般。
然而谁会选择在大半夜迎亲?
“杨大人,别人送了六天的礼,现在,是准备来要人了。”
紧接着,那唢呐之声便越来越近,听上去喜庆,但在大晚上的却格外渗人。
一支迎亲队伍进入杨府的大门,朝着杨玉环的房间而来,有人敲锣,有人打鼓,有人抬轿,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若是仔细观察,还会看到他们的脚尖似乎并未碰到地面。
月光下,整个迎亲队伍显得异常诡异,有种莫名的阴冷。
许多家丁手中的火把飘忽,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不少人打了个寒颤。
“放肆,你们到底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我府上的,都出去!”
杨玄琰到底是蜀州司户,关键时刻还算镇静,站出来呵斥道。
热闹的锣鼓声骤然停歇,四周陷入一片寂静,那些抬轿迎亲的人齐刷刷地望向杨玄琰,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眼睛却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没用的,杨大人,聘礼已下,他们自然就要接令千金回去,你如果强行阻止,恐怕一场喜事,会变成白事呀。”
李道玄摇头笑道。
杨玄琰浑身一颤,脑中电光一闪,他想起这些天常常出现在女儿房间前的各种山珍野味,终于醒悟了过来。
那些东西……竟然是聘礼!
一念及此,他火冒三丈。
混账呀,我女儿才刚出生,就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道长,还请您救救我女儿,本官必重金相报!”
他只能求助这个白衣道士,毕竟对方看起来是真有道行在身,而且此人气度非凡,应该不是那种江湖骗子。
“放心,你女儿和贫道有缘,我这次来,便是要度她出家。”
不管是入佛门还是道门,都可以称为出家人,当然,龙虎山正一道的修士也可以在家修行,更宽泛一些。
杨玄琰一怔,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取舍,一个是出家,一个是出嫁,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若是出家为尼,他恐怕还要犹豫一下,但这白衣人刚刚说过,他是龙虎山的道士,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大唐尊道教为国教,虽然这些年玄奘大师弘扬大乘佛法,让佛门声势大震,隐隐有后起之势,但道教依旧稳压一头。
而龙虎山又是道门中的执牛耳者,就连大唐自开国以来唯一的那位国师,也是出自龙虎山。
女儿若是能成为龙虎山弟子,倒也是一桩机缘。
听到李道玄的话,那些抬轿人纷纷望向他,阴风袭来,然而在李道玄身前三丈就自动停下,化为无形。
“区区纸人,也敢卖弄?”
李道玄大笑一声,而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轰!
一瞬间,狂风呼啸,九天罡风似万刀刮骨,直接将那群迎亲的人吹得七零八落,化为一个个纸人,散落各处,那花轿竟也是纸做的。
人们见到那些纸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纸人、纸轿,这不都是上坟用的吗?
“道长,这,这就解决了?”
杨玄琰望着那散落一地的纸人,有些担忧道:“他们是否还会再活过来?”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纸人中附体的魂魄已经被贫道给吹散了,现在这些不过是寻常之物,当然,因为被厉鬼附身过,阴气较重,你可以将其烧掉,免得给府中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杨玄琰连忙命人将那些纸人搜集起来一把火烧掉,看着他们化为灰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多谢道长的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