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似乎在承受着某种限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状态非常奇怪。
李道玄最怕的,就是娘娘已经被取代了,不再是她。
毕竟灵山那地方实在是过于诡异,连世尊如来都陨落了。
他望向莲台,有心再尝试一次。
但座下的九品功德金莲有些黯淡,似乎刚刚帮他抵御魔意消耗了许多力量,但它乃是神物,会自动吸收天地灵气和日精月华进行补充,相信很快就会恢复。
“先不急着再探灵山,看来有必要去兰若寺走一遭了。”
……
兰若寺。
树妖姥姥坐在高台上,怒视着下方的一众女鬼,随手打翻了桌子上那血淋淋的一盘心肝。
“这么多天了,你们这群废物,就只有这么点收获?”
姥姥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老忽少,有时仿佛是许多人同时讲话,十分诡异。
女鬼们跪下身来,瑟瑟发抖。
一个女鬼哆哆嗦嗦道:“姥姥,都是,都是那燕赤霞……那凶神守在外面,我们,我们也不敢出去……”
她们是树妖姥姥豢养的女鬼,晚上时负责外出‘狩猎’,或是以色动人,或是化作厉鬼,将男人们绑回兰若寺,剖心取肝献给姥姥。
然而随着燕赤霞的到来,她们中常常有姐妹死于那柄神剑下,狩猎的效率自然大大下降。
树妖姥姥对此也心知肚明,她冷哼一声,道:“你们放心,那个臭道士很快就死到临头了,姥姥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时一个女鬼小声道:“姥姥,为何不让小倩和我们一起出去?”
听到这话,其他女鬼也纷纷附和。
“是呀,小倩长得那么漂亮,法力也比我们高,她要是肯帮忙,一定能抓回更多的男人!”
“姥姥,小倩又不是您的女儿,您为何这么宠着她?”
“就是,我们冒死为姥姥狩猎,她倒好,每天就躲在房中修炼,什么也不管,我们还得伺候她……”
事实证明,女人的嫉妒心即便在死后也依旧存在,这些女鬼早就看小倩不顺眼了,比自己美,比自己法力高,还什么都不用干就让姥姥如此宠爱。
“住嘴!!”
姥姥怒斥一声,下方顿时噤若寒蝉,她正要继续训斥,却心中一动,望向远方那袭清冷出尘的白衣身影。
“小倩,你也听到了,她们都希望你能一起参与狩猎,你意下如何?”
白衣女子轻移莲步,娉婷而来。
她赤着玉足,脚踝上点缀着一圈金铃,白裙在夜风中轻轻飘舞,勾勒出姣美动人又朦胧婉约的身段,乌黑如墨的长发似锦缎般垂落至腰间。
肌映流霞,足翘细笋。
最突出的是那清冷如画的气质,和轻纱薄裙,赤足行走的装扮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仿佛误坠人间的仙子,令人为之倾倒。
小倩从众女鬼面前走过,声音古井无波。
“我可以参与狩猎,但有一个要求。”
姥姥目光一动,道:“你说。”
“我的侍女双双,她不愿嫁给黑山老妖。”
说罢小倩走到一个女鬼面前,清冷的眸子俯瞰着她,淡淡道:“就让小柔代替双双吧。”
刚刚便是这个小柔,第一个表达了对她的不满。
“姥姥,不要,姥姥,我可以给你抓更多男人——”
“好,就这么办!”
女鬼小柔露出绝望之色,听说那黑山老妖最喜欢虐待女人,之前嫁给他的姐妹,没过多久就魂飞魄散了。
小倩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样子,连句感谢都没有说,转身潇洒离去,裙带飘扬。
树妖姥姥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深邃。
……
姑娘别怕,我来保护你!
在众女鬼离开后,树妖姥姥一个人坐在殿中。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那条蛇太过无能,已经被李道玄斩杀了。”
“而你,像它一样无能。”
树妖姥姥身子一颤,刚刚在女鬼面前的威风霎时间都消失不见,她瑟瑟发抖,惶恐惊惧,连忙跪下。
“主人恕罪,都怪那个燕赤霞,他手中有天师许逊的斩蛟神剑,我,我也没有胜他的把握呀……”
“不过您吩咐的事,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相信再过不久,必能功成!”
那声音沉默下去。
树妖姥姥脸上不断有汗水落下,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在女鬼们眼中,她是高高在上的阳神大妖,能够遮蔽大唐的周天星斗大阵而称霸一方,实际上她心中非常清楚。
如果不是有主人相助,她早就被那群蛰龙的人给找到,死亡葬身之地了。
在主人面前,她这个所谓的阳神大妖,当真和蝼蚁没什么两样。
片刻后,一样东西落到了她的眼前,是一个灰蒙蒙,以青绳系着的小袋子,看起来朴实无华。
“燕赤霞命中克你,本来,你必然会死在他的剑下。”
树妖姥姥面色大变。
“不过此物可助你击败燕赤霞,改运换命。”
树妖姥姥随即大喜,感激道:“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那件事,不可再拖了,李道玄已经腾出手来,在他发现之前,务必将那件事做成。”
“是,请主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将那件事办成!”
……
清晨,宁采臣收拾行囊,准备踏上进京之路。
不是赶考,而是准备去国子监读书。
他在十里八乡中颇有才名,字写得好看,会作诗,相貌清秀斯文,气质儒雅,风度翩翩。
当得知他准备赴国子监读书后,热情勇敢的大唐姑娘纷纷鼓起勇气送上绣好的香囊与荷包。
但宁采臣却一个都没有收。
除了书箱和盘缠之外,他只带了一样东西,一样母亲强行塞给他,并嘱托他好生保管的东西。
坐上渡船,随着船夫摆渡,小船顺江而下。
舟车劳顿,水路并行,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他终于进了河南道,来到了洛阳附近,上岸的刹那,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样东西从他怀中掉出。
那是一个木雕的道士,披发仗剑,眉目俊朗,似有凛然之气,但不知是何原因,木雕上有着一道轻微的裂痕。
宁采臣正想弯腰捡起,却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帮他捡了起来,递还给他。
“多谢——”
宁采臣微微一怔,因为眼前这位兄台白衣金带,斜插木簪,俊美绝伦,风采气度更是他平生仅见。
“兄台,这木雕有些意思,卖吗?”
宁采臣连忙摇头,道:“不卖,不卖!”
不知为何,当那白衣男子手握木雕时,宁采臣觉得,那木刻的道人似是活了过来,格外灵动。
白衣男子也不强求,微微一笑便还给了他,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玄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叫宁采臣。”
李道玄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到这个熟悉的木雕,心中微微一动。
二十年前,他在洛阳斩杀摩罗,那个兰若寺,就是摩罗教的大本营,三乐大师临终前,说给自己留了一份礼物在兰若寺。
礼物便是斩邪雌雄剑中的雌剑,不过等他到了寺中,却发现已被菩提树妖捷足先登,还以之为要挟。
暴脾气的他自然不能忍,当即便把树妖给宰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有个被树妖害死,灵魂徘徊于山中不得安息的樵夫,李道玄赠了他一块菩提木为老母治病,并让他回家看一看刚出生的儿子。
对方只用了半块菩提木就治好了老母的病,剩下的半块,他按照李道玄的模样刻了一个道人,留给刚出世的孩子。
“李兄,母亲说这位道人对我们一家有大恩,让我逢年过节就祭拜这个木雕,后来洛阳地崩,死伤无数,我们一家却都平安,事后才发现,这木雕上多了一道裂痕。”
“不过从那之后,我们就转投江浙一带的表亲,时至今日,终于又回到了洛阳。”
宁采臣眼中露出感慨之色。
自渡口相遇后,他便和这位李兄结伴而行,一路上早已熟络开来,并对李兄的学识钦佩不已。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糟了,聊得太入神,咱们脚程慢了,今晚怕是赶不上进城休息了。”
宁采臣望向四周,发现一片荒凉,不禁有些焦急。
夜间山中常有野狼出没,宿营在此,怕是有可能发生意外。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宁兄,我目力极佳,隐约看到远处有间荒废古寺,咱们不如去那里借宿一晚?”
宁采臣仔细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我说有,那就一定有!”
李道玄向前走去,宁采臣连忙跟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四周的雾气越来越重,下意识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