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安静下来。
摩罗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抹去。
李道玄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好险,若非是三乐大师警示,怕是有很大可能被摩罗蒙混过去,虽然只是一丝残灵,但将来李治若是成了皇帝,保不准摩罗还能闹出什么样的祸事。
哭声响起。
被揍成猪头的小李治泪眼汪汪地看着李道玄,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深深的恐惧。
摩罗的残灵只是潜伏在他的体内,并没有取代他的意识,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有所感知。
包括被揍。
李道玄咳嗽一声,施展木行神通让他伤势恢复,而后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小李治立刻昏睡了过去,等醒来后便会忘了今天的事。
“接下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归长安了。”
“然后……借大唐之力,修炼成仙!”
……
贞观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国师李道玄于东都洛阳彻底剿灭摩罗教,大胜归京,皇帝亲自出城相迎,奏秦王破阵乐,迎国师凯旋。
开长安三日宵禁,灯火通明,举国同庆,号不夜之城。
自此,大唐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与安定的阶段,贞观盛世,也在渐渐来临。
三日后,长安城门。
李道玄拒绝了无数达官显赫,王孙子弟的宴请,头戴斗笠,腰悬葫芦,在黎明破晓之时来到了城门口,准备送别一个人。
除了他之外,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位皇帝的左膀右臂也悄然而至。
一刻时后,玄奘踏着晨光走出了城门,他手持大兴善寺的佛宝九环锡杖,身披锦澜袈裟,怀揣紫金钵盂,向着西方而去。
除此之外,孑然一身,空空荡荡。
“大哥,袁道长、李道长,你们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
看到李道玄三人,玄奘虽然有些意外,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这几天李道玄给陛下引荐了玄奘,李世民与玄奘一番交谈后非常赏识,便派袁天罡和李淳风不断劝说玄奘放弃西行,最好能出来当官。
“哈哈,玄奘你多虑了,此次我们不是来劝说的。”
袁天罡上前,将通关文牒递给他,道:“陛下知你西行之心,特命贫道来送文牒。”
李淳风牵着白马上前,将缰绳递给玄奘。
“此马名曰白龙,还是国师亲自取的名字,是陛下千挑万选出的不世神驹,他说西行艰难,愿此马可帮玄奘分忧,也替大唐去看一看,西域之繁华。”
“陛下还说,待你回来时,必能看到一个万象更新的大唐,到那时,他再与你秉烛夜谈,好好聊一聊西行见闻。”
玄奘手牵白马,对着太极宫的方向躬身行礼,感谢皇帝厚赐。
李道玄终于走了上来,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充满感慨地望着如今的玄奘。
当年豫章城中初相遇,那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和尚,如今已身姿挺拔,气质恬淡,有了高僧气象。
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大哥的小和尚,如今也有了自己的路,尽管要和自己分道扬镳了,李道玄却衷心地为他而高兴。
在玄奘微微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李道玄并没有按常规那般作揖送别,而是张开双臂,给他来了个拥抱。
“保重。”
尽管只有两个字,却让玄奘心中一颤。
此次离别,便不知何日能再见,也或许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玄奘低下头,不让大哥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睛,他骑着白马,朝着西方而去。
走了百丈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怀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锦囊,储物法宝,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各种道门符箓,不下数千张,除此之外,还有琳琅满目的药瓶,并在上面标注了作用。
回气、修行、疗伤……
玄奘转身望去,在遥远的长安城门处,依稀还站着一道身影,身姿笔挺,青袍飘舞,久久伫立。
“驾!”
玄奘的声音有些哽咽,白龙马继续西行,灿烂的霞光洒在他的身上,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壁画。
……
突厥,某处地下山洞中。
数十个汉人百姓被用铁签钉在墙壁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三四岁绑着羊角辫子的稚童,甚至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插满了铁钉,鲜血顺着墙壁不断流下,最后汇聚到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圆形图案中。
图案中心放着一个青铜古盒,上面锈迹斑斑,到处都是绿铜。
在鲜血的滋养下,青铜盒子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想从盒中逃出。
见到这一幕,突厥的大祭司攥紧了拳头,既期待又紧张,还有一丝畏惧。
他小时候误入这处地下洞穴,遇到了这盒子,通过观察盒子上的神秘符文才踏入了修行之道,甚至晋升阳神,成了突厥的大祭司。
他始终相信,这盒子中藏着一个伟大的神明!
只不过这盒子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几天前,才突然绽放光芒,里面隐约能听到某种惊雷般的吼声。
半晌,震颤的盒子再次安静下来。
大祭司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古老而浩瀚的意识降临到他的脑海中,传达了两句话。
“血……更多的血……”
“巨野……东平……山阳……”
大祭司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终于听到了神明的启示,他猜的没有错,这盒子中果然藏着一个伟大的存在!
什么李道玄,什么龙虎山、青衣娘娘,都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大唐,注定要被我突厥勇士的铁蹄肆意践踏!
……
“李兄,你可不能走!”
长安城门处,李道玄拉住李淳风的袖子,笑道:“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李淳风下意识摸了摸后背,发现没有贴纸,才松了一口气。
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子,道:“什么事?”
“帮我算一算,咱们大唐境内,哪些地方的五行之气最浓郁。”
李淳风有些诧异道:“你不是学会了紫微斗数吗,为何不自己算?”
“呵呵,我怕算出的天机太多,折寿。”
李淳风:“……”
“一句话,帮不帮?”
“……不帮。”
“李兄,听说之前有个人被定身在城门处,被无数马车掠过,身上到处都是尘土,哦对了,还有些马儿喜欢随地出恭……”
“我这人向来不接受任何威胁。”
李淳风淡淡道:“主要是这件事,我自己也比较感兴趣,明日子时,你来钦天监找我要答案便是。”
李道玄:“……”
袁天罡看着两人,哈哈大笑。
三人同入长安,并肩而行,好似隐于一幅描绘众生百态、人间万象的宏伟画卷,在初晨摊贩的吆喝声和朱雀街飘起的炊烟中渐渐消失不见。
国师之境,与天同高
贞观七年八月十一日,转眼间,五年时间匆匆而过。
大唐渤海郡,长白山天池。
皑皑白雪终年不化,湖光潋滟,清澈如许,宛如环形碧玉嵌在了雪山中,阳光一照,便是云蒸霞蔚,仙雾缭绕。
洞天福地处,天地亦白头。
然而今日的天池却有些不太平静,周围的飞鸟都在拼命挥动着翅膀,就连河中的鱼儿都跳动不已,躁动不安。
山下村庄早已空无一人,整个长白山仿佛变成了一个生命禁区。
咕噜咕噜!
不知何时,天池的水开始冒起热泡,变得越发滚烫。
湖底处,一道身影盘膝坐在长满绿藻的石头上,长发在水中飘舞,面容清俊出尘,赤着上半身,肌肉匀称精悍,好似刀削斧劈而成,流畅而不臃肿。
他的周身毛孔舒张,吸收着天池的水行之力,淬炼为自身法力,感悟着水行大道。
不知过了多久,湖水完全沸腾了起来,鱼儿纷纷被煮得皮开肉绽,那道身影却依旧纹丝不动。
咔嚓!
湖底的淤泥裂开,竟然浮现出火光,流出深红色的岩浆,在水中迅速冷却后,变为玻璃质的岩石。
长白山天池向来是文人墨客笔下的仙境,却鲜少有人知道,这里其实是一座沉眠的火山。
在沉睡了千百年之后,这座火山终于醒了过来。
轰!
地动山摇,岩浆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