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头显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他这一说辞,不过也幸亏他经历过的风雨够多,只愣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是因为你母亲的死吗?”
听着老余头的提问,谢啸天又一次沉默下去了,一提到母亲的死,他就说不出的愧疚。
不理会谢啸天的反应,老余头自顾自的说下去:“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从前有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可没你这么好运,革的时候,父母因为被人诬陷,就双双过世了。那少年也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到了农村里插队,转眼间十年便过去了,少年也变成了青年,在这十年里,他认识了一个同样可怜的女青年,那女的比他小五岁。
十年过去了,革也结束了,可那少年不甘心,他便奋发图强,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又上学去了。他向那个女的承诺,几年后他一定会回来娶她的。
几年过去了,那男的果真回来了,那女的也没有食言,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熬过来了,两人便以天为媒,以地为鉴,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很幸福,男的是个知识分子,回来后便当上了老师,女的就当着家庭主妇,偶尔做些手工。
81年,那女的怀上了,那男的很是高兴,马上就要做爸爸的他很高兴,教书仿佛也特别带劲。一转眼,八个多月就过去了,眼见孩子就要出生了,可是那男的却收到了一个坏消息:妻子在家不小心滑倒了,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就没了吧,只要大人保住了就好。那男的很大度,他这样想到。可是毕竟孩子没了,夫妻之间少了许多笑容,多了一丝阴霾。妻子整日郁郁寡欢,认为孩子没了全是自己的错,没过两三年,妻子也撒手人世了,只留下那个男的。
妻子没了,孩子没了,那男的很悲伤,他很像就这样去陪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的学生救了他,一个班级的学生就像对待父亲,又或者哥哥一样,爱他,敬他,帮助他走出低谷。从此,他便发誓,一定要将学生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不让他们受委屈。”
谢啸天静静的听着这个故事,老余头的语气很淡然,但是讲完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这个情况下,任谁都知道老余头讲的是自己。
人生有三苦:早年丧父母,中年丧伴侣,晚年丧子女。老余头竟全占全了,谢啸天不禁感觉自己所受的苦难和老余头一比,简直就是小苦小难,不值一提。
他轻轻的上前抱住老余头,拍着他的背,轻声的安慰道:“别哭了,余老师,我会像你的子女一样爱的。”
“那你能叫我干爹吗?我很想有个儿子。”
此时的情景又怎容的谢啸天左右言其他,只得结结巴巴的叫了句“干爹。”
“干爹”一出口,老余头便挣脱了谢啸天的怀抱,阴笑道“既然你叫我干爹了,那你就得我听话,开学的时候我一定要见到你,学费的问题你不必在乎了,我来替你解决。知道了吧?”
看着老余头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什么痛苦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小人得志的形象,前后如此大的反差,让谢啸天说话都结巴起来了“那,那你刚才说的是,是真的吗?”
老余头并没有过多的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瞬间恢复到一脸严肃的样子坐在谢啸天的面前“啸天,你母亲的理想是什么?”
“我妈的理想?”谢啸天努力回忆着母亲生前的言语举止,竟发现母亲的理想是与她自己无关的,黯然道:“我妈的理想是让我好好学习!”
老余头乘热打铁,继续着心里辅导工作“那你的理想呢?”
“我的理想?”
谢啸天苦苦冥思,以前他的理想是活的自在,活的嚣张,可是由于自己的嚣张害死了母亲后,谢啸天便再也不敢往这方面想了。苦思良久,他竟发现自己没了理想。
“要我来提醒你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余老师,你怎么会知道?”谢啸天明明记得这句话是写给那个中年老师看的。
“没什么事可以满的过我,”此时的老余头竟像个神机妙算的军事一般,运筹帷幄“谢啸天,别在浪费时间了,想要流氓,你在过去的一年里也流氓过了,也是时候该文化了,再像你这么混下去是没前途的,不仅是对老师对你自己不负责任,也同时是对你母亲不负责任。”
老余头一通话,说的谢啸天是哑口无言,难道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有错吗?难道两年来自己真的就全做错了?
望着陷入沉思的谢啸天,老余头并没有打搅他,这些事也只有他本人想开了才能打开心结,旁人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无用。
于是,老余头便悄悄的退出了谢家,他还是希望能够在新学期见到这个可爱的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