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敢相信。她以前就听高太太说起过,吗啡这个东西就等同于大烟,对人是有毒害的,可有些大户人家为了让不成器的儿子不再出去寻花问柳或是流连赌场,就会给他们注射吗啡,让他们再没有出门的气力,但久而久之的,儿子也就成了废人一个。当初听起来颇为可怕的事情如今竟发生在自己的丈夫身上,然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瘦憔悴如斯却什么都做不了,如何不痛心,如何不难受。
“别哭,”高璮卓缓缓抬手轻轻擦去璧晗脸上接连不断的泪,脸上却是微笑,“在我死前能够再见你一面,已经是很好的事了。我先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胡说。”璧晗闻言赶紧摇头,“你不会死的,你怎么会死,不会的……”她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声音却是止不住地哽咽。看这情形,高璮卓已经被不止一次地注射吗啡,她当然也知道长期注射吗啡的最终结果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死。然而她怎么肯信,又怎么肯去面对,只要一想到以前那样健康自在的高璮卓,璧晗心里就如刀割一般地疼。
可是很快,高璮卓就违心地催促璧晗赶紧离开:我宁愿你一直以为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不要你为我现在这样不堪的状况而痛心难过。
“我下次再来看你。”璧晗明白他不想让自己见到他如今这般模样,而心中亦有话要去找霍霆宇问清楚,于是她并不坚持留下来,只是擦去了脸上的泪,难过不舍地离开了那间病房。
霍霆宇在楼下的花园里等她。这个季节的泗杭,落叶被大风吹得漫空都是,就连霍霆宇的肩上都落了好些小碎叶。璧晗恨恨走到霍霆宇跟前,泛红的眼睛止不住地又漫上了厚厚的一层水,她甫一开口,豆大的泪珠就忍不住地滚落下来:“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做错了什么!”
霍霆宇见她如此心底不由得一软,然而他还未开口,璧晗恨极的目光又迅速带上了锐利:“堂堂邯军总司令竟然公私不分,利用身份便宜暗地用龌龊手段报复平民百姓,真是卑鄙!”
她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霍霆宇心底刚刚泛起的那一丝柔软,他冷冷一笑,眸中眼光肃厉:“这些本该是属于高逸珩的!可惜他已经死了,否则他得亲自尝尝被这种害人的玩意儿一点一点折垮身体是什么感受!”
“所以你就转嫁给璮卓,让他来承受这些痛苦?!”几乎是在嘶吼,璧晗死死盯着霍霆宇,一双泪眼通红异常,“你要报复、要泄愤就冲我来!璮卓何其无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不过是让他知道他的弟弟买的这些害人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注射吗啡已经是最轻的了!”霍霆宇双眸怒睁,面色都微微泛起青来。他当初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逼迫一直拒不开口的高逸珩交代罪情,却不想高逸珩竟然畏罪自杀了。可是后来他忽然发现,这个方法似乎可以让高璮卓三年之后再也无法同璧晗见面,那一瞬间他高兴得不得了:他一直认为只要高璮卓不再出现,他和璧晗就有可能再重新开始,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虽然他在心里应允过高璮卓不会伤害她,可是在她酒醉说出那一番话后,他才猛然发现,原来她的心始终是在高璮卓那里的,回到自己身边不过是为了保全高家人的权宜之计,其实她内心里一直期盼着三年之后与高璮卓重逢,到时就一定会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这是霍霆宇绝对不能忍受的,所以强怒冲动之下,他带着璧晗来了这里,让她看到了高璮卓的现状,企图能令她死心,可是他却忘了,他这样做,就恰恰好伤了她,也把她从自己身边再推远了一步。
他们于傍晚又回到琅州,璧晗沉默却依旧带着怒意地下了车,径直上楼回了房去。霍霆宇心里亦有气,所以也不管她,自己径直去了书房。
璧晗独自在房里静静坐着,一想起今日高璮卓这样的状态还有那吗啡的害处,她心里就好像有千万把小刀不断刺划似的,痛得异常厉害,眼泪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淌。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终于止住了哭泣,于是就想要出去走一走,不愿意待在这让人心情憋闷的房间里。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才走过电话机几步远,那电话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于是她回身去接起电话,还未张口,电话那端就已经传来一个又急又快的女声:“快!快通知霆少!我们姑娘要生了!人已经在医院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怎么着也要来看看吧!
璧晗听着电话那头急急忙忙的话语,脑袋却仿佛又被重重击了一下,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越抓越紧,愣愣地眨着眼,嘴唇微微张着可是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