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何春生怎么有余力去理会一个大人被他气哭呢?他有时连饭都吃不上,有时被打得在地上躺了半天才能站起来回家。老师的这点自尊心算什么,他真的无法理解。
至于他为什么还要来上学?因为这里干净又明亮,食堂的饭菜也只需要三毛钱就可以买得到一些,虽然一样吃不饱,可比外面的便宜多了。在这里,被人打到见血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可以睡个好觉。还因为他的爸爸要他来上学,要他一定要拿到初中文凭。
中午时分,他睡醒了,早上的课也全部结束了,班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前桌的那个男孩还没有走,正在慢慢地收拾书包。
何春生不记得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坐到他前面的了。初二时本来就换了一次班,初一时同过班的同学他多少记得住,但换班以后新来的那些他是完全记不住的。
这个人好像有几次站在讲台上说话吵醒过他。可能是什么班干部吧?他只记得这个人长得很白,也很瘦,面目都是不清晰的。
多管闲事的人。何春生这样想:有闲心管闲事,他家里情况一定不错吧。常人都是不错的,他们健康的父母有体面的工作,三餐可以吃饱,放假了还能出去旅游。
何春生心底生起一股烦躁:他要是再多管闲事,就揍死他。
那个人收拾得太慢了,何春生站起来时,他还没有收拾好。也许是听见了何春生推椅子的声音,那个人马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来。
何春生看见了他的正脸。
他的脸长得很好看,白皮肤,五官端正,只是瘦。何春生冷漠地想:他长成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一拳揍下去,再好看也要难看了。
何春生至今记得那天中午的温度。
五月了,天气开始热起来,校服是长袖的,贴在身上很闷热。何春生没有别的衣服了,都小了,只能两套长袖校服换洗着穿。可是就连这校服都要小了,裤子已经吊在脚踝上方了。
何春生撸起袖管,挎上空荡荡的军绿书包,打算去食堂吃饭。他的书包里只有三毛钱饭票,书本没了,已经被他卖废品卖了。
“何春生!”那个男孩叫出他的名字。
何春生没有理会他,直接往后门方向去了。五月底,蝉已经开始叫了,窗外的树上一定住了一只孤独的蝉,从刚才就叫得人心烦。
何春生出了教室门,那个男孩一瞬间收拾好了所有的书,小跑着跟在何春生身后,叫着他:“何春生!”
何春生被他叫着心里烦,一胳膊抡了过去,也饶是离得远了些,只扫到了他的书包角。
他好像吓傻了。
何春生看着他眼中露出的恐惧,非常满意,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三毛钱,二两白饭,一个素菜,免费赠送的一点酸菜。对于正在发育期的何春生来说,根本吃不饱,如果不用钱,没有菜没有肉让他吃饭,他一餐可以吃下半斤。何春生把最后一粒米饭用筷子夹进肚子,怔怔地放下了筷子。
爸爸呢?他在家里吃什么?
想起爸爸的肚子似乎比之前鼓了一些,脸色似乎也更黄黑了,何春生一阵恐惧。他是不是该去医院了?
可是哪里有钱?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