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十四岁的自己是见张忠垂垂老矣,所以坚决要嫁给这个比他大了三十几岁的丈夫。
想着过个几年张忠一命归西,他就可以带着遗产改嫁个自己喜欢的人了。
可谁知道张忠身体出奇的好,一晃就是二十年,儿女得了五个,把花布都熬的人老珠黄了,仍然没见有任何要撒手西归的意思。
对了,花布现在也不叫花布,而是叫花锦,以花为姓,以布帛中尊贵者锦为名,还是张鉊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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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提到了张忠、虎广这个阶层。
伟人都曾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在十世纪末期,那就更常见。
具体来说,是在张忠和虎广看来,白从信这个人,是有点问题的。
张鉊的元从派中,其实也有几股势力。
一股是阎晋、马鹞子为首的归义军低级军官。
一股是宋忠义和已经战死的瞿五郎这种为首的归义军大家族子弟。
第三股是阴鹞子、氾全氾顺兄弟这样的张承奉忠臣后嗣遗留。
最后这一股,就是白从信、马杀才,包括顿珠、琼热多金这样的山贼派了。
而在最开始的时候,白从信的地位是很高的,因为从人员就可以看得出来。
当时跟张鉊走的一百零八元从中,山贼派不但有白从信、马杀才、琼热多金、顿珠这样的顶尖高手,他们的人数甚至在一百零八人中占到了四十九人之多。
所以在最开始,张鉊的基本盘中,除了他就是白从信的地位最高,阎晋都要往后稍稍。
这种情况下,虽然张鉊早就知道白从信的志向是重建白氏之国,恢复白氏王族的地位。白从信也从未对其他人隐瞒他的这个志向。
但在张忠和虎广等人看来,白从信就是有问题。
一个区区管辖十几二十万人的边塞胡人国王,能比得上大周开国元勋,天子之下第二人的身份?
那感觉,就像后世有人共和国长老团之一不做,非要去津巴布韦当总统一样离谱。
于是在张忠和虎广这种坚决维护我张圣人利益的忠臣眼中,白从信就是个早有企图,心怀异志,并不那么忠臣的有二心者。
对于这种人,张忠和虎广当然要防着点了。
毕竟河中之地,未来是要大封给张鉊诸子来夏君夷民的。
现在圣人诸子还未长大,白从信算是占了先机。
要是他们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让白从信仅凭一己之力就打下了整个河中,圣人还能顺利大封诸子过来?
就算顺利封过来了,白从信的威望已经高到天上去了,这天高皇帝远的,诸位皇子会是白从信这种名将大帅的对手?
河中那么多跟着白从信立下大功的封臣,是听白从信的多些,还是听皇子们的多些?
甚至,于阗金国的移藩都会受到冲击。
所以,这些年不管是虎广的安西军,还是张忠控制的宁远军,亦或是金国藩军。
每次都是到了关键时候,才会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帮助白从信一锤定音或者力挽狂澜。
这次也是一样,对峙三四个月了,白从信明显都有些撑不住了。
安西军却没有第一时间返回石国城,宁远军和金国藩军,也到现在都还没进行彻底的动员。
甚至对于张忠和虎广来说,就算是白从信战败他们也不怕。
没了白从信和鲁三郎的这小二十万人,也只不过是把控制河中的脚步推迟五年八年而已。
况且就算战败,也就损失个三五万人顶天了,不会二十万人都没。
这种行为,怎么说呢,在后世看来简直该死!
但是在此时,却很难说他是好或者是坏,甚至就是张鉊本人知道后,也无法评价,只能装作不知道。
因为张忠和虎广,归根结底是在维护张鉊的利益。
且从维护张鉊或者朝廷利益这方面来说,他们还做得很好,因为谁也无法确认,白从信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其他想法。
这就是历史上很多上位者,明明看到麾下亲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却没法狠狠处罚的原因。
你处罚了,以后就不会再有忠臣这么为你的利益去得罪人,去卖命了。
这任何事,一旦涉及到这么大的权力和利益,任何事都会变得复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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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广派来的人正是他麾下的悍将李继偓和心腹掌书记卢多逊,其中李继偓是来向张忠通报虎广判断的。
他的到来,基本就意味着宁远军和金国藩军要开始出动,准备随时出天门关了。
而卢多逊是到张忠这里见习政务的,这些年张忠在张鉊派来的文官团协助下,正在对宁远的皇庄进行一下改革。
现在的宁远,皇室确切的说是张鉊拥有的庄园一共三十九个,每个庄园面积都特别大。
小者七八万亩,大者二三十万亩,总计有田四百三十万亩,存粮超过一百五十万石。
这些积存,就是张鉊为儿子们在河中夏君夷民提供的坚实保障。
去年由琼林学士、户部右侍郎,曾经担任过济南、归德两府知府宋琪为首的文官团,就是专门来为张鉊管理皇庄的。
在宋琪的建议下,皇庄会逐渐形成单纯的佃户和卫所军两类百姓,为即将到来的诸子西行做好准备。
听完了李继偓的分析,张忠看了一眼身侧的党进,见熟悉兵事的党进沉稳点了点头以后,方才长身而起。
“小二郎且去休息一晚,老夫立刻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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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杀水北,河阳镇,白从信的大本营就摆在这里,五万三千汉军则呈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散布在河阳镇的东、西、南三面,非常的集中。
这是对峙的第四个月,双方的交战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激烈了。
就像是黎明前的黑夜一般,双方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再要爆发的,就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决战了。
鲁震鲁三郎跑进白从信的帅帐,急的团团转,他手里拿着一张信报,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白公你看,镇胡堡数万胡人作乱不说,波斯人竟然还找到了咱们的大破绽。
要不是迎春堡的王六误打误撞下,不要命的把两百波斯精锐拦截在了迎春堡,我等就要死在此地了。”
白从信接过信报看了看,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哈哈,鲁三郎你看见了吗?这就叫做气运,这就是天命。
河中注定是咱们汉人的,所以阿布.优素福那贼机关算尽,却敌不过这汉兴胡亡的天命!”
鲁三郎没想到白从信会这么说,焦躁之心稍安,但仍然有些着急。
他知道白从信的心思,虎广和张忠不是一直在玩极限拉扯嘛。
白从信就干脆收缩兵力,放波斯人进入石国城-白水城-胡水城-怛罗斯这一线,做出处处烟火,支撑不住的样子,以此催促他们快点出兵。
“虎广那厮远在碎叶,张忠已至古稀之年,彼辈心思更是难测,要是他们真敢不来救,咱们就要吃大亏啊,数年心血都会毁于一旦!”
鲁三郎还是忍不住念叨了起来,白从信这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猜虎广此刻绝对不在碎叶,他一定在怛罗斯,甚至已经到了白水城。张忠人老成精,肯定早就做好了动员,只能虎广给他传信。
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鲁三郎吸了吸鼻子,“白公就这么相信这两贼杀才?”
白从信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我不是相信他们,而是相信圣人,别人不知道我白从信,圣人一定明白的。
这么多年圣人一直将全权给予虎广和张忠,就一定有所嘱托。
要是咱们没了,某相信哪怕以虎广和张忠的地位,也难逃死罪,所以他们一定会来的。”
“好!”鲁三郎咬了咬牙,“既然白公这么说,那某家也就放心了。
我这就下去布置,只等安西军和金国藩军一到,就吃下阿布.优素福这狗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