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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远其实是很需要契丹军南下的,而且主要还不是需要契丹的人马,而是要借重契丹的威势。
这听起来似乎是有点魔幻,契丹人三年内被我张圣人干翻两次,打死了两个帝王,他还有个什么威势?被人啪啪打脸的威势吗?
但实际上来说,他们还真有那么点。
自后唐明宗李嗣源抽调大部分河北、河东武人入东京以来,契丹就从原本被李存勖暴打的背信弃义之徒,逐渐变成了威胁。
李从珂入洛阳后,这个情况愈演愈烈,等到石敬瑭卖国,契丹对于河北之地的威胁,几乎是达到了顶峰,最后就是耶律德光入东京了。
可以看得出来,契丹人的崛起,以及对于河北之地的心里优势,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
那这种二十多年的潜移默化,就不可能在一瞬间消退。
站在后世来看,契丹这个民族,远远不能和以往的匈奴、突厥相提并论,因为他有了太多的渔猎和农耕属性,对草原的控制也不是那么的牢固。
哪怕就是历史上的辽国,如果生在汉初和唐初,早就被人打成肉泥了。
但这个时代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穿越时间之眼光的,在他们看来,此时就是秦末楚汉逐鹿之时,隋末群雄争霸之际,契丹当然就是汉之匈奴,唐之突厥。
而且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耶律阮又跪了,所以仍然会把契丹看成草原帝国的代表。
如果刘知远没拉上这个草原帝国,那他就是以河东一隅抗衡中原的以小博大,胜算肯定不高。
如果拉上了契丹,这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整个草原都是在支持刘知远,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石敬瑭与李从珂的局面。
所以刘知远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契丹大军的到来,只有契丹人来了,表现出遵从刘知远的指挥,他才可以向河北、特别是贝州的土豪和符家,展示他有与张鉊争夺天下的能力。
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希望来个妥当,来个按部就班。
五十二岁的刘知远,早就没了昔年从一小校几年内就登上节度使高位的那种果决和壮志了,现在的他,如同一只暮年已至的雄狮一般。
王峻就苦劝过刘知远,符彦卿在贝州不过三千余人,城内还有与他们有勾连的符家人,只要刘知远下定决心,让河东军先勐攻十五日,在生与死的威胁下,贝州城必乱。
但是刘知远一直犹豫不决,总是幻想着符彦卿这样的河东、代北武勋出身者,能开城向他投靠,为天下其他人做个好榜样,所以一直试图劝降。
刘知远固执的认为,符彦卿虽然把女儿都嫁给了张鉊,但是符家整个家族根基却在河东、代北武勋集团中,一个女儿并不足以让他们全部上张鉊的船。
这个理论,其实是正确的,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刘知远至少有跟张鉊相匹配的军力,以及跟张鉊相匹配的能力和年龄。
若是这三项中刘知远能占到两项,作为整个家族都是从河东、代北武勋起家的符家,肯定是要跟刘知远走的。
只是可惜,这三项中,刘知远一项都没占到。
从军事实力上来说,符彦卿心里很清楚,刘知远现在已经是河东刮地三尺、三丁抽一的动员了,但是张鉊最多动员了三成的力量。
而就是这三成的力量,就足以对河东形成压制了。
要是逼急了,张鉊如同刘知远这样动员的话,起码能拉出来三十万人,更别提军队的精锐程度和甲胃、武器等了,河东更没法比。
在符彦卿眼中,如今的张周,在实力上已经接近当年那个把整个河东、代北武勋集团压着打的朱梁了,还是朱温手中的那个朱梁。
昔年朱温强大时,李克用都被困在河东一隅,最后抑郁而终,就刘知远这个丐版河东,拿什么和中原抗衡?
其次从能力来说,与张鉊相处过一段时间后,符彦卿很确定,张鉊是受过非常系统,非常全面的教育的。
不管是对天下大势的认识,还是对国家建设的设计、对政务的理解程度,以及对于儒释道法墨黄老诸家思想的思辨,都有非常独到和高屋建瓴的视野。
与之相比,刘知远除了打仗,对这些东西,几乎是毫无认识。
他还是此时典型的武人模样,对国家、朝廷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收税、封官这个层面。
说白了,在他们眼中,国家、朝廷不过是内部用来分赃的工具。
虽然从某些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当国家、朝廷只有这个功能后,那就是天下的灾难,所有人的灾难。
张鉊与符彦卿谈论过对于国家、朝廷的设想。
对张鉊提出的对内立国以仁,立法以宽,忠信为本,以礼为导引,教百姓向善。使武将不敢以力枉法,文臣不敢以权徇私,令四民各安,天下为和。
对外则以礼法为甲胃,以文华为干戈,强中国而控四方,如周天子故事,夏君夷民,尊周礼而各有不同。
张鉊的这些设想,让符彦卿听的心潮澎湃,如同拉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激动的当场潸然泪下,恨不能晚生二十年,以追随圣主。
这种超越了现实物质,在精神层面的极大震撼,根本不是刘知远那老一套封官许愿所能撼动的。
所以对于刘知远打出的糖衣炮弹,符彦卿照单全收,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清查符家和贝州内部的不安定因素。
等刘知远反应过来时,贝州城内与他有所勾连的人,基本都被连根拔起了,冯晖和罗善德也率军八千,来到贝州西南十余里处下寨了。
刘知远这才知道上了当,狂怒的他立刻命令河东军准备攻城,但是到了此刻,一切都已经晚了。
先是为他控制吐谷浑骑兵的同母异父弟慕容彦超来报,发现大队骑兵穿过贝州往北去的痕迹。
而且慕容彦超手下的探马,无法越过武邑到武强这一带,继续北上去查看。
河东军上下大惊,都认为是周军骑兵已经提前穿过贝州去打契丹人了,刘知远甚至都做好放弃贝州,从清河退往他掌控牢固的邢州巨鹿县一带。
但紧接着,第二个消息传来,郭威在合漳谷口大败,折损了六千多兵马。
而击败他的正是打着黄罗伞盖和镶银边三辰旗的周军主力,最少有四万之众,周军名将阎晋、张昭忠、张昭就、张昭骏等都在。
这下,本来差点想要退守巨鹿一线的河东军又平静下来了。
因为按照他们对张周武力的推算,核心的精锐,也就是五万上下。
此时合漳谷口出现了黄罗伞盖,周国名将出现了一堆,还轻松击败了郭威的两万多人,那么在合漳谷口的,肯定就是周国主力。
如果周国主力在合漳谷口,那穿过贝州而去的,就不会是主力,应该是去迟滞契丹南下的少量精骑,至多不会超过一万骑。
第二日,更加准确的信息传来,郭威在合漳谷口被击败后,无法在漳河沿岸立足。
于是命郭谨率三千精锐,火速入了滏阳固守,自己则率万余士兵,沿着漳河往上,一直退到了河东的涉县,这才稳住脚跟。
涉县位于漳河分支清漳河畔,郭威将合漳的物资转运到了涉县,于是这里就成了囤积河东军一半军需的大本营。
河东军用来控制漳河的滏阳则成为了一座孤城,涉县通往滏阳的漳水,也彻底被周军掌握。
这下就把刘知远给坑惨了,逼得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因为此时从黄河北上到幽州,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即漳水与永济渠。
滏阳是河东军卡住漳水的关键点,贝州州城清河县则是控扼永济渠的重要枢纽。
如今章滏阳被围,贝州州城清河也没拿下,以刘知远的军力,势必就只能保住一方。
王峻和苏逢吉都力劝刘知远当机立断,离开贝州清河,往西退走邢、洺二州,随后南下解滏阳之围,力保河东涉县到相州滏阳一带无忧。
因为漳水发源自河东,实际上是河东军的生命线,而贝州虽然也重要,但不过是河东军进取的必克之地。
也就是说,滏阳和漳水是河东军的生命线,贝州和永济渠则是事业线。
拿不下贝州,虽然极为被动,但也不会立刻就败亡,或许还有机会和转机。
但是没了滏阳,控制不住漳水,整个河东军的补给立刻就会成为大问题。
此时的河北,年年战乱,根本供应不起五六万大军所需,除非刘知远对相州以北,恒州以南的河北土豪下死手,用他们的钱粮来保证大军供给。
但真要那样,肯定会把这些还支持河东军的土豪推到周国那一方,那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滏阳,采取守势与周军拉扯,成可徐图南下,不成还能退回河东。
不过,这个正确意见到了刘知远这又卡住了,一连两日都没有决断,王峻急得不行,只能单人趁夜前往见刘知远。
王峻见刘知远的时候,时间颇晚,刘知远都准备睡下了。
王峻走上前去,拉住刘知远的袖子低声轻喝道:“大王欲陷此四万将士于死地乎?”
刘知远也没了往日的威严,任由王峻扯住袖子,无奈的坐到床边,他没有回答王峻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的说起了别的。
“自某家从行伍以来,越三十年矣,安能不知此刻危急?
但某已五十有二,腿有疾痛行不得快,若遇雷雨阴湿之天,浑身旧创痛如枪扎。
今为出兵,河东天高三尺,民怨沸腾,此刻还能有如此局面,皆因天下人都在观望,以为某有入主中原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