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小孩都艳羡无比地瞧着祁峟跟前的小女孩,在万众瞩目之下,小女孩缓缓开口,“第一次跟我说谢谢的大人,是陛下耶。”
“我好有面子的!”
认真吃饭的小孩们更加羡慕了,她们幽怨地瞧了瞧笑容灿烂的小姑娘,恶狠狠地扒了口饭,化悲愤为食欲:让陛下说谢谢有什么难的,她们日后定要做出更伟大更有意义的事,让陛下真情实感地跟她们说谢谢!
祁峟无奈地环顾这些年少单纯的孩子,心里萌生了科举改革的想法,他或许可以先在这些孩子身上,小范围试验改革的可行性。
寻常的墨义、经义、策问、帖经、诗赋,挑选出来的大都是会读书会背书的人才,这些人才或许适合教学、或许适合写史,但放在具体岗位上,要么难以胜任本职工作,要么有种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无力感。
换句话说,寻常科目选拔出来的人才,很适合赋闲在家、读书问道,继续钻研学术。
读书人走到皇帝面前的成本过高,又是数十年寒窗、又是举家倾族之力……,皇帝总不好用衙役捕快这样的小官小职打发人家。
这样薄情寡恩的事,用在读书人身上,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若是缩小教育成本,让更多的人以更低的成本入仕,掌握更具体更专业的技能,于国于家,大抵是可行的。
冬日里天黑的极快,一行人刚来崔府没多久,太阳就缓缓下山,橘黄的余晖弥散在浓丽稠白的天幕,晕染成极其优美养眼的织金绣球。
也不好连夜拜访禁足在家的敏宁夫妇,祁峟和孩子们在崔家歇了一宿。临去敏宁郡主府时,崔海河还特意以崔家、皇帝的名义,各送了两份拜帖过去。
求人办事,自然要把姿态放卑微点,下个拜帖,礼貌点没什么坏处。陛下年少,为人处世的经验不足,他崔海河混迹官场那么久,该有‘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的自觉。
敏宁郡主被褫夺爵位禁足在家后,郡主府就冷清了不少,往日里来来往往的宾客没了踪影不说,敏宁养了十多年的老虎豹子都放归山林了,没钱没身份养不起猫科动物,这点很现实。
祁峟崔海河走在这萧条少人的院落里,颇有物是人非的感慨。
但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却是第一次走进这么气派这么空旷的精致房子,心里又放松又欢乐,兴奋劲上头,每个孩子脸上都红扑扑的。
崔家院落也够大够繁华,但崔家主子众多、仆人也不少,比不了敏宁府邸里处处空荡少人的自由。
敏宁侯京早早就坐在正厅等祁峟一行人到来,茶盏里的热水添了一道又一道,茶叶自带的清苦芬芳都淡了不少,祁峟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看着年轻挺拔的皇帝表弟言笑晏晏地站在跟前,敏宁一时恍惚,她正欲行家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具备皇室宗亲的身份,只苦笑着调整姿势,准备行跪拜大礼。
然不待她有进一步的动作,祁峟就好笑地将她搀扶起来,温和地牵至主位,连带着侯京也被推至主位坐下。
“表姐,”祁峟主动开口,“我从郊外捡了这么多孩子回来,也给不了她们更好的出路,便想让表姐带着她们读书识字、骑马射箭。”
“表姐可愿意?”
敏宁茫然地瞧了眼安静乖觉的孩子们,发现这些孩子虽然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但各个憔悴枯槁、面黄肌瘦,神态举止也透露着忸怩粗鄙,不像是被认真教养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