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打断腿之后,无意中寻到了一片墓地,见到了灰色天空与灰色墓碑融合在一起,有点阴森可怖。墓地,这里埋葬着许多死人,不过生死似乎是相互纠缠的一根线。
他记得自己有点庆幸爬到了墓地,墓碑前有足量的供奉,又因没几天要过年,供奉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也多。
二十多天后,墓碑前的供奉都被顾慕吃的差不多了,眼下只剩下一个硬邦邦的糕饼,没有了食物,生死似乎又再次纠缠。
他在北辰的日子,从来没有光亮。似乎南溟影壁也是如此,又想起影壁,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
净化
大雪纷飞,夜风呼啸,顾慕蜷缩在坟头旁,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破破烂烂的根本抵御不住寒冷,冻的直哆嗦,他抱住自己的双臂,掌下一把骨头,几乎没有血肉。
过分的骨瘦如柴,让顾慕一双眼睛看起来大到不和谐,他看着落雪,无边无际。
连这满天的雪,看似温柔飘逸,实则毫无温度,四季分明,所以老天爷连雨雾阴晴都分配不均。
他手中捧着冻硬的糕饼,内心突然恐惧起来,感知到了今夜的大雪夜格外难熬,膝盖上的伤,又一次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恐惧了一会之后,顾慕心中又生出了莫名怨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间会下雪?只落在他的头顶,为什么北辰弟子里龌蹉事一件接一件,与书中写的什么兄友弟恭、尊敬师长之类的完全不一样。他继而扩大思绪,为什么王侯将相,构建的政权以后,还会有人吃不饱穿不暖。
似乎人间没有什么,书里才有什么,提倡什么又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顾慕想到此处,心中怨怼更甚,他憎恶这丑恶的人间,恨不得人间不复存在。
他生了这了不得的怨气,只见他蜷缩的坟头晃了晃,片刻后,连带着墓碑都变得古怪起来,不仅黑气缭绕,而且在隐隐震动。
这震动慢慢向四面八方传递,没过多久,整个坟场都在震动,那些黑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一缕一缕的游蛇一般,钻入他的膝盖处。
满天纯洁的雪花还在飘落,掩盖了这一切,竟让北辰殿的修士没有一个发觉此处有异常。
黑气没入顾慕的膝盖之后,顺着经脉往上走,刚刚走到大腿处,他指尖蓦的一亮,一粒红色朱砂痣出现在他指尖,那些黑气见了朱砂痣,如海水退潮般,退回了被打断的膝盖处。
那粒朱砂痣见黑气后退,光亮一闪,又重新隐没在快死之人的血肉里,震慑住了那些黑气。
顾慕不知道为什么,他走衡阳山里会想起北辰坟场,抬头看了看四周景物,仿佛看到了有青绿色的灵光在闪烁,安静平和。
在这祥和里,他收回思绪,低着头走在台阶上,凌空台阶过后,有了不凌空的,他这时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心中不禁想,刚刚傅余齐说的对,爬山需走路是挺累的,不可以省事动用真元飞行,那修仙的意义何在?
突然,顾慕双腿一软,险些摔出台阶。
严谨走在他前头,听见动静,停下脚步扶了顾慕一把。
你怎么了?
顾慕额头全是虚汗,他深呼吸平复了心绪,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严谨第二个问题就来了。
怎么出了那么多汗,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吗?
顾慕摇了摇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大师兄与二师兄走在最前头,顾慕与严谨走在中间,走在最后的是背着小师妹的傅余齐。
中间的一停下,傅余齐几步走赶上了他们,看着顾慕满头大汗道:四师弟,顾慕小兄弟这一看就是很少走山路,脱力了吧?
严谨:你还能走吗?
可以,我休息一会就好。
严谨看了看他满头的汗水以及惨白的唇色,在师妹师兄面前,心中的皇子自尊挣扎了一下,然后毅然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阳光璀璨明媚,落到严谨一侧的脸颊上,他的轮廓在阳光里更显英俊。
啊?
啊什么啊,快过来。
哦。
最后,傅余齐与严谨一人背着一个走着山路。
又走了一会儿,走到了半山腰上,能听到阵阵悦耳鸟鸣。
原来大师兄还没有狠心到底,与二师兄站在一处平坦的地方等着师弟们。
不过见严谨背着顾慕上山,梁以升的神色暗了暗,这次他掩饰的很好,站在他身侧的二医仙也没能看出异样来。
他又端着大师兄的风范道:四师弟,顾慕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严谨:体力弱了些,走了一半就走不动了。
二医仙不知道怎么想的,很失水准的来了一句:阿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了个小媳妇儿!
严谨二师兄,开什么玩笑,顾慕可是男的。
一旁的傅余齐听了笑得十分开心:我背着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儿,四师弟许给你要不要!
严谨:你自己留着吧,三师兄!
顾慕听明白了众人在开玩笑,抿嘴一笑,他突然觉得这条山路,也许真的需要自己亲自走上来才能算数,因为阳光终于照耀在头顶上,而不是躲在阴暗处期待光明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