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忙到凌晨,填报书一半都还没翻完。
“不行,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田尘说道,“我这下知道为什么找那些专家填志愿要这么多钱了。”
田尘躺在床上说:“安腾,我们筛选一下。”
“昂。”安腾点点头,听田尘的。
“估分大概在540到560之间,一些差的学校直接跳过不选。”
“嗯。”
“然后——我想想,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没?”
安腾沉思了一会儿,“想好了,选文科吧。”
“你物化地组合选文科?那你之前怎么不选文科的组合?”
“之前也不知道大学想选文科专业啊。”安腾说,“高一选科的时候我成绩挺平均的,听老师建议都说物理专业选择广,所以就选物理的。”
他突然笑了,“谁知道物理之后这么难,我数学也不行,大学要是有高数我肯定挂科。”
“行。”田尘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你想考哪去?首都?东南?”
“不知道。”安腾也洗漱完躺床上,“要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就留在c市?”
两人都没说话,他们知道这样就意味着异地恋,但是谁也没有反对,因为这样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先挂了吧,明天再说。”田尘打着哈欠说道。
安腾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中午才起床,这个点安腾显然是睡不着的,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短袖,站在窗户旁。突然有点儿想田尘,却又怕打扰到他,于是在衣柜里把他那件衣服翻出来,穿在身上入睡。
第二天安腾还没起床,他只是听到了敲门声。他身上穿着田尘那件衣服,裤子昨天睡觉太热了就给脱了。
安腾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田尘站在外面。他开了门,“怎么过来了?”安腾问道。
“在视频里不方便。”田尘伸了个懒腰,把刚在楼下买的早餐放桌上。
“反正我又不用选报什么,这几天就全来帮你吧。”
“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安腾问。
“物理呗,大一之后应该还会分流,反正现在不急。”
安腾穿着裤衩坐在餐桌上,三两下把早餐吃完,两人到书房。
选好一个学校就做一个标记,有了昨天的筛选条件后,效率便快了起来。
“现在就等出分了。”田尘打了个哈欠,好像没睡好。
“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安腾问。
“我想想,三点多钟。”
“那你今天还起这么早。”
“要不——再睡会儿?”
一觉再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安腾觉得自己的生物钟已经完全被打乱,但转头一想这个假期几乎长达三个月,好像生物钟迟早会乱掉。
“老郭在群里说拿准考证去驾校报名可以便宜五百。”安腾看着群里的消息说道。
“你要是觉得暑假没事儿干可以去学一个。”
“你呢?”
“我不想。”
“那我也懒得去了。”
田尘坐起身,有点严肃道,“安腾,你不用什么都考虑我。”
“我知道。”安腾挠挠头,“我感觉,要是这个暑假不好好玩一玩,以后没机会了就。”
“以后应该有吧。”田尘有点儿担心,“大学四年呢,研究生呢,博士呢?”
安腾摇摇头,“我不知道能不能考。”
他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些,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不是高考了,是大学里的种种,是工作,和生活。
田尘用手指抵住安腾嘴唇,似乎想要停止这个话题。
他话锋一转:“说点实际的吧,比如,我们现在吃什么。”
“吃面?”他们一起说道。
两人一如既往有些默契。
安腾吃着面,突然有些期待出分数,填志愿的那几天。他倒是想现在就跟田尘天南地北的到处疯,但一想到疯玩之后还有填志愿这么个人生大事等着自己,就感觉玩得不自在。
“尘哥,等成绩出来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在下一届开学的时候演讲啊?”安腾突然想到,因为每年九月份开学的时候上一届的状元都会被学校请回来,做一次开学演讲。
“那我先给老郭删了,免得他来烦我。”
安腾:……
刚放完假的这些天,学生们被压抑了许久的青春活力似乎才解放了出来。
杨轩每天下午都约了许多人打球,有时同学不想来了,他便加一些野场,安腾倒是每天都来,有时田尘也跟着来。
这个时间段,六月中旬,初高中都还没放假,以往暑假里拥挤的篮球场现在却连人也凑不齐。
几天后的夏夜,晚上十点的体育场关灯。安腾和田尘走回家。
他刚打完球,肩上挂着擦汗的毛巾,而田尘坐在篮球场的椅子上,有时跑到不远处的乒乓球场里,问打乒乓的大爷们能不能加他一个。
平日里在川中打乒乓的人也常来体育场大,田尘见到过几个熟面孔。
体育场熄完灯后就是一大片黑黢黢的暗地,十点钟不算太晚,外面街道还尚有人在。从体育场离开的人挤在一个个窄小的出口,向外面走去。
在一旁的小摊买了两碗冰粉,两人不紧不慢走着,路上放学的学生和人群混在一起,就连驶过身旁的公交车上也载满了穿着校服的中学生。
这个时候安腾还没意识到,自己距离他那短暂、一文不值、奋不顾身却又价值万千的青春,渐行渐远了。
两人走回家时,刚好路过梧桐道。夏天的梧桐絮一层铺者一层,风一吹,便漫天飘着。梧桐道平常与上学那条路并不顺路,田尘没走过几次,加上他有点鼻炎,梧桐絮一飘起来,鼻子就难受。
夏天的梧桐发了疯似的长,田尘捂着鼻子,拉着安腾往前跑,身后带起一阵陈絮飞扬。
路灯的影子长了又短,灯光下聚着一堆堆小蛾。暖黄的光透过树梢,似乎世界一下子静谧昏暗。
“别跑,我身上汗才干。”安腾笑着说道。
“反正等会儿都要回去洗澡。”
两人一阵小跑,电梯却没有在六楼停下。反而一路向上,到了顶层。
田尘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福利院时安腾带自己在福利院三楼的天台楼顶看星星。
他想带安腾看一次。
于是两人在顶楼出了电梯,发现天台的门并没有被锁住。
天台风大,刚出完汗的安腾被风一吹,又有点儿凉嗖嗖的。虽然风大,但视野却是很好,可以看见繁华的市区,四周的高楼。
尽管现在时间已晚,但城市里总不缺光亮。可这光亮对他们此刻来说却没有大用处,地上亮堂的同时,却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了。
安腾望着天,满天里找不到一颗。
“那是不是?”他指着天边儿。
“不是,你见过哪颗星星走这么快还带两种颜色一闪一闪的。”田尘说,“一看就是飞机。”
“嘿,万一人家不是呢。”安腾反驳。
“不是飞机还能是什么?”
“是——”安腾想了想,“是流星!”
他凑到田尘身边把他的双眼遮住。
“尘哥,快许个愿。”
田尘被安腾逗笑了,于是双手合十,配合他许了个愿。
“你呢?你不许愿?”田尘问。
“好,我也许。”
一会儿,安腾问:“你许了什么愿?”
田尘望着天上已经飞过去的流星,笑着道:“不能说,会不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