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很快,快到聊两句天、趴会儿休息、上个厕所,上课铃便响了。五分钟也很慢,下课前的最后五分钟,盯着教室前方挂着的时钟,问天问地问怎么还不下课。
周一的课夯实,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因为高中的每天都很夯实,六科主要科目每天都有,另外三科没有选到的副科也分平均分在每周里,毕竟期末要结业考试的。
蝉好像刚刚起床,随着第一节上课铃声一起响起。蝉鸣好像是一把锁,或者一把钥匙,在蝉鸣中迎来第一天夏日,在蝉鸣中结束最后一天夏日。
老师走进教室,学生翻开崭新的教科书,伴着鸟啼和树梢的风,又是一天,崭新的一天。
“起床啦。”安腾带着笑,用手指点了点田尘的脑袋。
“知道。”田尘没有抬起头,转了一下脖子,看向安腾,“这节什么课?”
“英语。”安腾说,“要听写单词了。”
英语老师不是很严厉的类型,听写单词过不了也就是多抄几遍的关系,但是安腾从来都没合格过。
“whale、whale。”讲台上的老师念出单词,教室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写字声。这个词安腾记得特别熟悉。
“写完了把本子往前传。”英语课代表贾正华说。
这个时候很多人会左顾右盼,抄上一两个没写出来的单词。
“尘哥,最后一个怎么写来着?”安腾小声问道。
“d、a、w、n。”
安腾第一反应觉得不对,他的印象里这个词好像跟英语老师念的完全不沾边,但他还是信任田尘,在听写本上写下了这四个英语字母。
安腾把本子递给田尘,两人虽然不在同一竖排,但是这样交作业上去也没什么,反正课代表收的时候也是以两排为一组。
田尘把本子叠好,传给了前面的人。
夏天的早晨格外明亮,也格外困倦。下了课之后教室里趴下一大片人,争分夺秒的补觉。
“你不睡会儿?”
英语课下,安腾没有补觉,反而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我去洗个脸,不然越睡越困。”他说。
安静的教室里没有太多声响,大家都睡得很轻,或许走廊上不时响起的脚步声都会把他们吵醒。
时间不知道被谁吃掉,可能是夏天的太阳或许是树上的知了。
水珠顺着安腾的手指流下,他轻轻靠在田尘身后,甩掉手上的水渍,捏着他的后颈。
安腾不知道田尘对于这种小玩笑的态度是什么,有时候他会欣然一笑,有时候他会很快躲开,摆出一副“别碰我”的表情。
“冷。”田尘笑着把安腾的手拿下来,然后转头看着他。
刚洗过的脸上还带着点水珠,安腾的短发衬着他干净的面庞,身后的日光透过少年的臂膀照在田尘身上。
安腾搓了搓手,让双手热和一点,然后又放到田尘后颈上。
在整个教室里醒着的就他们两个,打打闹闹也没人看见。
上课的预备铃打响,脑袋齐刷刷的冒起来,
每节课四十分钟,很多老师都觉得讲不完或者不够讲,特别是第三节课的时候。
大课间二十五分钟,很少会有老师按时下课,基本上都会多讲十五分钟。平常学校里有大课间,学生们都会被叫出去跑操。
好不容易下雨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那就是当堂老师独占了。
“同学们,再讲一点,把这题讲完啊。”
讲台上的老师站在第一排桌子前点了点粉笔,在同学的课桌上留下一个小白点。
叹气是无言的反对,但很可惜反对无效。
田尘举了举手,指了下外面。
老师点点头。
不一会安腾也举了手。
走出教室门,拐到楼梯间,田尘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去操场逛逛吗?”田尘问他。
“走吧。”
大热天的十点多钟,太阳满照,楼下操场上有正上完体育课回教室的学生们,小卖部人满为患。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蝉声也响了一圈。食堂的知粟楼前面种着感恩树,但不茂盛。
再往前走就是学校的老树林,学校里的几棵大树都在这里,是个很好遮阴的地方。
安腾好像走累了,靠在树旁边坐下,阳光透过他的眼镜折射成彩虹的颜色,打在睫毛上。
田尘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安腾的手。
他想起了上周他们坐公交车时,想起了他们在公交车上时牵的手。也可能不算牵手。
第三节课的老师没有多想最后一排这两个人上厕所为什么这么久,但是当下课时涌入厕所的同学们看到这俩并不在这里,他们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俩干什么去了?”徐浪问。
“不知道,等他俩回来问问。”杨轩提了提裤子。
田尘倒向安腾旁边,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问:“下节课是什么?”
“化学还是地理来着。”
操场上的人慢慢少了,不用想也知道快到了上课的时候。两人走回教学楼,田尘顺带摘了个李子。
“吃吗?”他问。
安腾接了过来并没有吃,拿着通红的果实在手里把玩,估摸着用手把李子上的灰尘搓掉了,他咬了一口。
有点甜,但大部分的感觉还是酸。
教室里已经安静了下来,两人从后门进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化学老师带着一堆实验器具进了教室,不知道今天会教哪一个实验。
周一的日子枯燥无聊,周二也是,周三也是……
田尘不止一次注意到安腾那个日记本,屡次想要拿过来看看。但是安腾把日记本护得很好,日记上的字迹又潦草,任凭田尘视力好看得也不清楚。
“尘哥,吃饭吗?”安腾在下午第四节自习课末尾问田尘,他刚写完日记,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课桌里。
田尘点点头,两人一边走田尘一边问:“你日记一般都写些什么啊?”
“随便写写,没什么的。”安腾糊弄过去。
能眺望到的山峦显露着外石,大半个月没有下过雨,草木看似毫无生气。
在路边的野地里,安腾扯了一根狗尾草,把尾端掐掉,含在嘴里,一丝丝甜味流进嘴里。
“去哪吃?”田尘问。
傍晚的慢热的风轻轻拂过原野,鸟儿靠了岸,结束短暂的旅程。
两人吃过饭,又走在路上。
安腾很喜欢看风景的,但日日夜夜这么走,风景总有一天也会看腻。
田尘顺着安腾的目光看去,学校旁边是山,山后面还是山,太阳隐匿在山间,把云絮照得通红。
这种风景在s城那边是很少看到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或者是海平面,太阳会直接沉下去。
田尘跑到前面,拿着手机准备拍上一张,但拍出来效果不太好,他又放下了手机。
安腾后悔没带手机,不然的话现在悄悄拿出手机,在尘哥调整拍摄角度的同时,偷拍下来。
在漫天的红霞里,少年站在荒芜的颓墙旁,任凭热风灌满胸膛。
田尘扯了狗尾草,挠挠安腾。
“想什么呢,走啦。”田尘说。
“尘哥,拍张照吧。”安腾说。
“拍出来不怎么好看。”田尘含着狗尾草。
“不是,我说,我们一起拍一个。”安腾拉着他的手。
于是两人背对红阳,耳鬓厮磨。
“记得发我。”安腾说。
回到教室里,空调刚刚关上,教室里还有点冷气。窗户还没开,光线折射进教室里,晒得课桌都有些温热。
田尘趴在桌上休息,安腾又朝他望着。幻想明天远走,挥手告别;幻想热泪盈眶,孤灯长明;幻想孑然一身,温存尚在。
安腾心跳的很快,让他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教室里的同学翻书写字,晚自习快上了,今天周一,老郭还会来讲会儿班务。
临近上课,在晚休课间都不忘去打球的篮球帮们急匆匆地跑回教室,大汗淋漓。
很长一段时间里教室安安静静,累极了的大口的喘息声是这安静里的唯一缺点。
“腾哥,有水吗?”李帅兵问。
安腾摇摇头。
教室里会因为这一句不大不小的低语而闹起来,闹了一阵突然安静,大家回头朝后门望去却发现没人,于是又闹了起来。
在这个夏天里众多的欢喜聚在一起,今天谁,明天谁。流言蜚语像是一场洪水,席卷而来,无人可以避免。
晚自习的铃打了,田尘从最开始不熟悉这个铃声到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他甚至已经有些想不起来深中的上课铃了。
“徐浪。”田玥平拍了拍徐浪的桌子,“我书呢?”
“我没拿。”徐浪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能不能别什么东西找不到都来我这问。”
“我又没乱丢东西,除了你谁还喜欢拿啊。”
田玥平揪着徐浪的头发。
“真不是我。”徐浪拧着小苹果的手,两人扭打起来。
“上课了你还不回去?”他问。
小苹果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书没找到我怎么上课。”
这时原本吵闹的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人马上松手朝前门看去,化学老师正站在门前,死死盯着他俩。
“上来。”她说。
徐浪和小苹果两人互相瞪了一眼,没好气的慢慢走上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