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听来甚为玄虚,不似人间俗事,竟如神仙话本一般。裴昀也不知二师伯如何能瞧见星相之异,又如何能知晓自己寿数几何,想必他当真与她等凡夫俗子不同,但一听折寿之事,便更为焦急道:
“既已付出了这般代价,又何必再泥足深陷?”
张月鹿极罕见的轻轻一笑,摇头叹道:
“正因已付出了这般代价,所以必定泥足深陷。”
想他从来神机妙算,无往不利,自诩超凡脱俗,目空一切,视芸芸众生为蝼蚁。可只这一次好奇,便栽了如此大的跟头,最终还一无所获,这叫他如何甘心?
“此事我惦念于心数载,后小师妹离家出走,大师父命我等出谷寻人,我便藉机去了漠北,靠着推演而出的生辰八字,费劲千辛万苦终是找到了那个天命所归的真龙之子,正是那博尔济之孙,如今的蒙兀大汗赫烈。”
“我已为此付出太多,若他最终帝业未成,我情何以堪?我张月鹿铁口直断,此生绝不会错。所以,我必要助他雄图霸业,助他一统天下,哪怕泄露天机,折损阳寿,不得善终也在所不惜!”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夜色中唯有山岚的风悠悠吹过,将裴昀的心吹得一片冰凉。
她不知让她冰凉的究竟是那蒙兀统一天下的预言,还是她二师伯的执迷不悟。她素来知张月鹿孤傲,却不知他孤傲至此,只为了一个卦象,竟要将自己性命也搭进去。
“我便不如二师兄这样清高了。”曲墨开口,笑呵呵道,“我只是不甘自己一身本事埋没山野,锦衣夜行,明珠暗投,故而想大展拳脚,挣得个名利双收,也尝一尝做那人上之人的滋味。而既然要帮,自然要助胜的一方,我对二师兄神通深信不疑,他道蒙兀能统一天下,此事必定万无一失。”
“我不信!”裴昀斩钉截铁道,“你们多年来隐居幽谷,逍遥似仙,我不信你们会为了争名夺利而不择手段,你们定是有别的苦衷!”
曲墨与张月鹿二人对视一眼,不禁皆是笑了起来,那笑中有纵容,有无奈,有怜惜,亦有淡淡的自嘲。
“小昀儿啊小昀儿,你实在是太高估我们老哥几个了。”曲墨长叹一声,“逍遥似仙,但终究肉体凡胎不是仙,于是便有贪嗔痴,便有爱恶欲,不得舍离断,不得长生大道啊!”
“你们几个?”裴昀瞬间抓住了这话中的重点,不可置信道,“除了你二人还有谁?难道......难道大师伯与四师伯也与你们一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