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什么久经沙场,不过是对父兄枝附影从、亦步亦趋罢了。”
话虽如此,却还是将手中的布巾放了下来,她垂眸凝视失而复得的千军破,低声道:
“自裴家出事之后,我平生志向有二,一是铲除奸相,为我裴家平反昭雪,二是大破北燕,一洗靖康百年耻。我本以为,这两件事,终我此生,殚精竭力也难实现,谁料到,这一天竟然真的到来了。”
“就是明天,大师伯,一切就是明天了。”
罗浮春眼睁睁看着裴昀一路走到今日,自是明白她此时心中复杂难言,欲出言安抚,却不知从何说起,在这份沉重的夙愿面前,任何话语都变得浅薄而苍白。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道:
“小昀可知,今次我前来寻你,临走前二师弟赠了我一卦。”
裴昀微愣,不禁抬头望向他:
“何卦?道你因禁酒而此行多舛?”
“咳,那就是两卦,此乃其一。”罗浮春尴尬的咳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另一卦是——来年正月十三日,蔡州城下无一人一骑矣。”
裴昀悚然一惊:“二师伯竟神机妙算如斯!”
她知张月鹿素来算无遗策,可如今两军交战,竟连胜负时日都分毫不差,这等本事与神仙何异?当真是孔明再世,也自叹弗如。
罗浮春笑眯眯道:“你二师伯铁口直断,这回你可放心了吧。”
裴昀惊疑过后,转念又觉得不对劲,她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是二师伯所说,还是大师伯你为了安抚我而随口胡诌?我记得二师伯从不为家国大事起卦,说是此举泄露天机,有折寿数,此番却又为何赠你此卦?”
对此罗浮春既不解释,也不辩驳,只将腰别的皮水囊解了下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擦过嘴角:
“世间万事,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二师弟自己做的选择,旁人也无可奈何啊!”
说罢又连喝了几口,他斜倚干柴,四肢舒展,姿态好不潇洒。
裴昀不懂他话中之意,可观他神色语气,不由十分警觉:
“大师伯,你在喝什么?”
“自然是水。”
“当真?”裴昀斜睨他,“正巧我也口渴,大师伯不如也赏我一口?”
“啊这......你若口渴自行去打水便是,怎地还支使起我这老人家了。”罗浮春板起面孔。
“大师伯你正当盛年,怎能自称老人家?小师叔公要是知晓了,怕不是要敲破你的头!”裴昀根本不吃这套,“再问一遍,大师伯你到底在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