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
你就别管了,就是没什么事倒倒班儿也好呀,两人都呆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胖子说。
任新见胖子不愿道出真情,也不勉强,就说:这样吧,明天你俩都别来了。
胖子以为任新生气了,便陪着笑脸说:大哥,你这是干嘛,你要是不愿让我们走,就都在这儿还不行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又没有什么大病,腿脚好人似的。但有一,每天晚饭后你俩必须来我这儿报到,少哪个也不行!任新怕他俩再惹出什么事来,朝瘦子挤了挤眼,意思是让他看好胖子,瘦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任新躺在病床上,头昏沉的厉害。他看看趴在床边的胖子和瘦子已呼呼睡去,不觉一阵心酸。二位兄弟,你们为我受苦了。也不知雪现在何处,没地没名的,找也没处去找。现在的交通这么发达,门口就有南来北往的长途大巴,还别说另有几分钟一趟的火车。可怜雪的家人还蒙在鼓里,他想挣扎起来去告诉他们,又怕自己坚持不到,只得作罢。
天亮醒来时,胖子不见了。任新以为是去厕所或到换换空气,便没有在意。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踪影,不由得心往上提,忙打发瘦子快去找找。到哪里去找呢?真叫瘦子犯了难。心想,他也许是真得去找缑佀了,凭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出什么大事呢?顶多是吵上两句。话虽这么说,心还是有点放不下,难道自己这激将法还真管用了?
农机厂门口,黑压压一片。瘦子远远望去,旁边还似有一辆警车。他不由得心头发紧。刚走到跟前,胖子正手戴锃亮刺眼的手镯子被押上警车。瘦子抢前一步拉住那个还差一一抬腿就上了车的警察——同志-----
你要干什么?警察瞪着眼。
他犯了什么事?
打人啦。瘦子明白了一切。心里暗自埋怨胖子怎么没叫上自己,就是不能帮上多大的劲,却能帮上腔呀,怎么搅和搅和也不至于让人家给带走。他急忙向工友们打听打了谁,人打得怎么样了,都说已经送了医院。
瘦子慌忙三蹿两蹦地跑回医院,任新一听大惊失色。二人正合计救人之策,病房门突然洞开,抬进了一个满头缠满绷带的人,放在了紧挨任新的病床上。瘦子正要上前问个究竟,谁知只露俩眼的那人却哭哭咧咧地喊了声‘大哥’,就这一声,叫任新立时机灵了一下,是缑佀,不错,就是万恶难赦的缑佀。
缑佀以为任新一切还不知道,就哭腔丧调地说胖子如何如何无情无义,全不念亲友情谊,诬他叫人砸了茶档,打伤了哥哥等,又怎么对他大打出手,他又怎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求任新给他主持个公道。任新蔑视的瞟了他一眼说:既然如此,我问你雪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哪里?
没什么事呀?她不就在厂里上班吗。
到如今你还装腔作势,我告诉你,雪失踪了,限你十天给我把雪找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缑佀见任新已知道了一切,便噗通一声双腿跪在了任新面前:哥哥,请你饶了我,我不是人!我一定把雪给你找回来,求你千千万万别告发,那样我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别的先不谈,现在是找人要紧。还有,你得先到派出所给我把胖子弄出来,免得他吃些不必要的皮肉麻烦。
行行。缑佀满口应承,——只要大哥不追究,一切条件我都答应。
实际上,缑佀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为了耍赖,才这儿疼那儿痒的非让大夫缠了一头的纱布。也不是那双会动的三角眼,很容易让人想起严冬的清晨落满霜雪的驴粪球儿。事已到此,缑佀见这猫盖屎的把戏已没了什么用,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说: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派出所找我干爹。
任新和瘦子看他丧家之犬的狼狈相,相视哑然。
缑佀刚走了一会儿,有护士找任新商量,说新来一老农病人,在家没睡过床怕掉下来,愿意睡张挨墙的床心里还踏实点儿,问任新能否调换一下。任新二话没说,欣然同意。于是任新又被安排在了隔壁的病房里。护士代那病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召唤那病人去了。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这病房里出了个人命案,才住在任新床上的那个病人被人打死了。据110的警察说是系钝器所击,看伤口的形状很可能是榔头之类,现场没有发现其它更有价值的线索。人们都七一头八一头地瞎猜乱讲,说这老头在家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追到医院报仇来了。又说不在家里杀他是为了不好破案。医院人多手杂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交钱不上税的,随便说呗。同病室的一位病人说得情况很叫人醒脑儿:凌晨一点左右,我起来去解手儿,刚一开门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等他从厕所回来,就见墙上地下溅得满是血。见那人额头血流如注,我就急忙叫醒了依然熟睡的陪伴人------
缑佀兑现了诺言,第二天上午胖子便被放了出来。他先是跑到医院,见没有任新,一问才知昨晚出了大事,胖子没听着听着差点儿昏了过去。——人呢?人呢?
可能在太平间吧。
胖子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太平间,那里早已有警察看守。正在他苦苦地向警察哀求之际,蓦然看到了远远走来的瘦子。没等瘦子开口,胖子便大声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哥呢?
大哥在屋里呀。瘦子不慌不忙。听瘦子说明了前因后果后,他俩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缑佀悻悻地走在路上,心里充满了难言的不安。是恐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哪里受过这种烧鸡大窝脖儿的气,但事是自己惹下的,又埋怨不得别人,是祸是福都得自己担着。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有污于自己的本色。他知道任新是个什么人,事已被他看破,夺妻之恨何以能消?不是此时便是彼时,吃官司只是早晚的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来他个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过,下这样赌注的后果他是非常清楚的。他想到了吴能,想到了勾韦,也想到了芶松。对,不能太便宜了他们,也得让他们尝尝血腥是什么味道。于是他先去了派出所,让他干爹放了胖子,也好在任新的眼里增加点儿亮色。随后他就去了勾韦家。正好吴能也在,缑佀就编笆造模地说任新怎么威胁自己,问他们该怎么办。吴能说:有所得便有所失,自己做得事自己去挡吧。
什么,让我自己去挡?缑佀一听就来了火儿——你当没你的事呀?你想占雪便宜的事人家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又没有真凭实据。芶松一旁插话。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为他帮腔,你心思他是个好人呀?缑佀歇斯底里起来。
缑佀的矛头指向触怒了勾韦,她怕缑佀说出下半截话。虽然她和吴能的事对于他们几个中的谁来说都是公开的秘密,但她还是不愿意承受同时面对几个男人的尴尬。便说:他是不是好人与你何干?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明白不?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咱们四个哪个是好东西?还用我说吗?你们自己说!
吴能见缑佀要发疯,便说:你要干什么?谁也不缺你不欠你。还是那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
对,你说得对极了!那我也得先让你去挡,我再挡。你觉得那块儿纸团儿已给了你我就没有了证据是不?你想得太天真了,我缑佀能做那傻事?没想到吧?那里边的核心部分依然在我手里。你放心,我会给你保存好的。缑佀得意地挥了挥手,——还用我给你看看化验单吗?——这一招还真是灵验,吴能和勾韦一下子都软了下来。
芶松不解其中之意,依然跃跃欲试,被勾韦一把扯了个栽愣。——缑佀,你说吧,你想怎么样?勾韦说。
要我说怎么样,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想找你帮个忙。缑佀盯着勾韦说。
说吧,帮什么忙。
你给二柳儿去个电话,让他来找我。缑佀说。
找二柳儿干什么?
干什么,要他给我办一件大事。缑佀把声音压得很低,——现在我的命运就掌握是任新手里,而你们的命运都掌握在我手里。我完了,你们都完。我不完,大家还能继续吃喝玩乐。
你是想------吴能不由得头冒冷汗。缑佀见他软了胎子,便说:你们也别害怕,这叫借刀杀人。事干得漂亮,大家都相安无事。万一败露,谁干的谁去挡就用在了这儿。
勾韦听了,知道这个毒虫是想临死拉着个垫背的。不答应他,这几个人也许立时就会死在这儿。虽然二柳儿是自己的表弟又是旧情人,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就顾不得他了。便说:我只管把二柳儿叫来,剩下的事你自己去交代。
缑佀说:行,你只管把二柳儿叫来,其余的事由我来安排。——随后他又在勾韦耳边咕哝了几句。
二柳儿欣赏着电话里娇滴滴的声音,心里痒得快意难挨。想到这让人骨软心酥的时刻马上到来,甚是急不可耐。他扯着嗓子朝门外喊:车呢?
二柳儿如约来到了勾韦家。见勾韦一人在家,顾不及久别的问候,也顾不得卿卿我我的缠绵,一弯腰将勾韦抱了起来。他色咪咪的欣赏着勾韦的每一根毛发,生怕哪一根会有失损。他狂躁的扭动着身体,散发着臭气的那张嘴象正在寻食的鸭子,扫荡着她身体的每一点空白。他难以自持了,可劲撕扯着她胸前的纽扣,他要尽量把时间提前一厘一秒。他饥狼饿狗般把嘴探进尚待袒露的一缕白皙,断续不规则的气柱从他激烈翕动的鼻翼冲出,噎得勾韦不得不把脸扭向一边。他恨不得一口把勾韦吞到肚里。
在另一个房间里,忍无可忍的芶松被缑佀紧紧地捂住了嘴。‘不要喊,跟我来1’缑佀命令着。他和芶松轻轻地挨近房门,先故意做了一个开门的响动,然后把芶松推到了前面,没等二柳儿转过磨来,他们已齐刷刷地站到了面前。
你要干什么?芶松厉声问。
缑佀赶忙假惺惺地拉住芶松。‘二柳儿,你也真是,当着你表姐夫就干这事,你叫我怎么说话!’
二柳儿本来正在兴头上,这突来的一盆凉水泼了他个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我怎么了?表姐弟之间就不许说话了?
缑佀怕芶松一时控制不住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接过话头儿说:不是说有什么不可,多年不见亲热一点也是难免,你能把握住个分寸也就得了,要是引起你姐夫的误解,几个人不都怪难堪的。来到这里,你是舅爷,都是一家子,别的咱就不说了。俺们也不知道你今天来,在外边玩着玩着玩出了点儿事,这不正想回来合计合计怎么办,,正赶上你大驾光临,这是我们的福分。大家又都分不出你我,所以也就不背你了,你也帮忙给出个主意。
二柳儿一听便说:有什么事说话,大哥你不是知道吗?这一片是咱的天下。
那倒是。缑佀说,——这不,嗑瓜子磕出了臭虫,你表姐夫差点没人家打死!我上去多了句嘴,就给我在头上留了个纪念。缑佀边说边指着头上的包。
是谁呀?
能是谁呀,你表姐夫的仇人呗。
他现在哪儿?
被我们打得住了院。
那不就平了?二柳儿说。
怎么能平呢?人家能就此罢手吗?指不定你你表姐这儿还有一场大热闹。缑佀煽风点火地说。
他敢!我活扒了他的皮!二柳儿上了火气。
说话容易,你总不能天天住在这儿给你表姐保镖吧?总得从长计议,省得我们都跟着担惊受怕。
除掉他。二柳儿牙际咯咯响。
除掉他?那倒是好。行吗?万一-----缑佀故作胆小。
万一什么,你怎么又变得缩头缩尾了?中了寒似的,看我的!二柳儿拍着胸脯。
缑佀见已激起了二柳儿,就用脚踢了一下芶松。芶松便说:要真是那样,就给我和你表姐去了一块大心病,我先谢谢你了。
缑佀插嘴说:谢什么,谁让咱是着至的亲戚。——缑佀说着又朝二柳儿挤了挤眼,二柳儿也算傻狍子听呵,心里得意以后有了名正言顺的资本,再常来常往的也算有了通行证。便说:就都别客气了,告诉我地点吧。——缑佀急忙把嘴贴在了二柳儿耳朵上------
二柳儿走后,缑佀长长地舒了一口邪气,赔上老婆的芶松和窝囊的吴能却一声不吭,只有勾韦指着缑佀的鼻子说:你这德真是缺出了圈儿了!
勾韦想到此事人命关天,不免心生后怕。万一败事,可比男盗女娼的丑事要命得多。她后悔自己又做了件引火烧身的祸事,不但害了任新,害了二柳儿,连自己也害了个惨。她一把抓起电话,——‘你给谁打电话?’缑佀问。勾韦并不理睬。缑佀见她脸色不对,忙按住了机键,恶狠狠地说:你也想陪任新一起走吗?——然后掏出了把刀子将电话线拦腰割断。他怕晚上事情有变,便说:今晚我就不走了,陪着你们等待好消息。
消息终于传来,二柳儿刺杀成功。
二柳儿一进门就脱掉血衣,叫缑佀赶快处理掉,并得意忘形地描述了杀人经过,说只一榔头便送那个熟睡的任新梦续西天。缑佀关切的说:没留在现场什么蛛丝马迹吧?
我是谁?让公安局破去吧!嘿嘿嘿-----二柳儿诡诈地冷笑着。
狡猾的缑佀生怕有失,一大早就去医院探听虚实。马路上的来往行人都议论纷纷。‘不得了了,听说昨晚医院里发生杀人案了,一个病号被人用榔头砸死了。’缑佀暗喜,为了进一步打探公安方面的动静,他假装晨练朝医院方向走去。
那不是瘦子和胖子吗?缑佀远远的就看见了太平间前的他们,悬锤般的心一下子落了地。他怕被他俩看见,折头往回走。他得意自己的聪明,如约放出了胖子,就像打了一颗绝妙的烟幕弹,任何人都是不会怀疑到自己的。嘿嘿嘿-----他阴笑难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