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怎会……”刘寅望着他脸上被挣开的伤口,紧紧握住栅栏,用力到指节开始发白。
刘清昼回首面对冰冷冷的墙壁,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说:
“殿下恩怨分明,不会因为我做的事迁怒你们,您回去吧,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刘寅听到这里,苍老的双眼中沁出泪水,他抬起满是褶皱的手抹了把脸。
刘寅一生仕途坦顺,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唯一遗憾的是家中出挑的子辈不多,就好比他的长子刘清宿,虽过了科举却只承了个闲差。
刘清昼是他的老来子,自打出生起,家中就爱若珍宝,他也的确争气,早年便是京都出了名的神童,在国子监伴读时做的辞赋连先皇都赞不绝口。
可谁能想到,京都神童,会一步步落到这种地步呢。
他此刻站在牢中,不是上谏天子、下压群臣的太傅。
只不过是想要孩子平安的父亲罢了。
刘清昼起身,“砰”地跪在地上,给刘寅三叩响头。
他看着父亲的双眸,声音超乎寻常的镇定:“父亲,请恕孩儿不孝。”
刘寅抬手用力拍着牢房的栅栏:“难道真的再无转机吗!我现在就去寻殿下说清楚,求他饶你一命。”
话落,他看了刘清昼片刻,便往狱外走去。
勤政殿里,御史躬身退出了殿门,淮瑾坐在桌案后,听礼部尚书说秋祭流程,纱窗边若有若无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
礼部尚书沈南安见摄政王嘴角含笑,神色温和,心下松了口气。
方才韩御史言辞也太犀利了些,他还以为摄政王会发怒,没想到王爷只是说了句“言之有理”,就将人打发走了。
礼部尚书沈南安是两朝元老,最重礼仪规矩,当今圣上心思纯稚,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上早朝都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瞌睡。
言官为着他修缮御花园的事多说几句。
他就敢指着盘龙柱让人家撞。
沈南安觉得与这些荒唐事一对比,早朝晚到了那么一会,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摄政王虽然上早朝时懈怠了些,但于政事上一丝不苟,明明久不在京中,却对于各地发生的事都聊熟于心。
自打接手政事,就隐约有了帝王威仪,仁心手腕都不缺。
只可惜……
商讨完秋祭事宜后,沈南安又旁敲侧击的提了提定王妃的事。
淮瑾眉峰一蹙,面上却未露端倪:
“年初时雪大,常言道瑞雪兆丰年,百姓都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秋祭事关重大,沈大人竟还有余力关心这事?”
沈南安道:“秋祭确实重要,但皇家子嗣延绵更是重中之重,王爷要多上心才是。”
“去年年终宴上的事。”淮瑾搁了朱笔,抬眸看向沈南安,“沈大人这么快就忘了。”
沈南安低头沉吟了一会,说:“微臣以为,那只不过是陛下酒后戏言罢了,刘编修此次获罪下狱,京中流言迟早会烟消云散。”
淮瑾俊眉微扬,潋滟的凤眸中波光浮动,他邪邪笑道:
“沈大人看看内殿纱窗。”
沈南安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余光瞟了眼纱窗,见上面映着个瘦削身影。
从发髻可以看出,对方是个男子,他呆呆地将目光转到淮瑾脸上:
“王……王爷,这是……”
淮瑾笑得有些狡黠:“金屋藏娇!”
“王爷,这这……”沈南安喃喃嗫嚅了半天,“这不当拿来玩笑的!”
淮瑾神色突然变得冷冽了起来,语调坚定道:“这就是真相,君无戏言,陛下没有喝醉。”
“沈大人若有闲暇,出宫后可去同僚府上串个门。”淮瑾将手边的一摞奏折往前推了推,“本王没空看这些催婚的折子!”
沈南安怔了一怔:“什么!王爷要微臣将这事传出去!?”
见淮瑾点了点头,一副认真神色,沈南安的头顿时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闲谈莫论人非,王爷乃是天潢贵胄,微臣怎可做出此事!”
淮瑾眼神似有冷色,一言不发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