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方出去后,楚环把剩下的早餐一口一口吃完了,才点开手机的新闻页面。热搜榜上,言之玉的名字和梁希并排放在一处,“竹马”“旧爱复燃”“门当户对”之类的词汇都有点缀在后面,楚环稍稍翻了一圈,“第三者插足”或者“言之玉出轨”这类的字眼倒是很少,相反,在两个人共同步入情侣酒店过夜的新闻下,“配一脸”这样的评论倒形成了统一。
——一个豪门小少爷,一个天才小提琴家,又是青梅竹马又是门当户对,这是怎样的神仙爱情?
花痴的声音比比皆是,看ip地址是属于外星球的,显然对言之玉已有男友的事并不那么清楚。楚环继续往下翻,偶然看到有质疑这是否出轨的评论,点进去就会发现已经被删掉了。
楚环在办公室待了一个上午,因为没感觉到饥饿所以原本并不打算订午餐,直到小方敲了敲门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份餐盒,“楚总,到午饭时间了。”她表情态度都有些小心翼翼,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细看,没看出红色的痕迹才轻轻松了口气。
楚环有些好笑,直接拆穿她:“怎么?以为我一上午都躲在里面哭呢?”
小方连忙尴尬摆手,最后到底忍不住问道:“言先生他真的……”
“嗯,出轨了。”楚环回答的很淡定,道谢后把餐盒接了过来,先去洗了手再坐回位置上。
小方仍旧难以置信,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许久后才失声道:“他怎么能……他当年向您告白的时候的场景我都还记得呢,我那会才刚来帝都工作,我还以为在这里烟花秀是常态,根本没想到只是为了告白弄出来的大手笔。知道后,我都羡慕坏了,还在想到底是怎样优秀的人才值得另一个人这样用心的对待,后来知道主角是您,我还有一种果然没期待错的感觉……您刚上班的时候,言先生也对您表现得那样宝贝,车接车送,时不时还请我们全公司的人喝下午茶吃点心,连我们私下里聚餐他也把单买了……这一切的一切,明明就是深爱的体现,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有人为自己着急,心里最后那点闷胀感反而消失了,楚环笑了起来。他五官长得明媚艳丽,是很勾人的一副长相,当年言之玉的朋友圈都说他是骚狐狸,难怪把言之玉勾得找不着魂一般。他打开餐盒,一边对小姑娘道:“所以不要相信男人的真心。”
他的反应令小方错愕,愣愣地问他:“楚总,您、您不伤心吗?”
“还好。”鼻腔吸到食物的香气,原本并不觉得饿的肚子此刻倒是被勾起了食欲,楚环道:“你也去吃饭吧,我等下把餐费转给你,谢谢你。”又道:“吃完了休息一会,下午还有工作的。”
小方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稍稍放下心来,“好的,楚总。”
楚环的工作处理得并不顺利,手机里的信息太多,不太熟的同学的,客户的,就连以前的老板都在发信息询问这起绯闻,他们的态度或旁敲侧击,或直接,或好奇。而另一部分信息,则是赤裸裸的嘲笑和讽刺,大多来源于言之玉和梁希重叠的圈子。
他们圈子里都是豪门世家子弟或者富豪之子,当年就对空有容貌的楚环看不上,一开始的时候没少对他冷嘲热讽,言之玉卖力护着,甚至不惜翻了几次脸,才让他们消停了,但暗地里都在为梁希鸣不平。现在言之玉跟梁希重归于好,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大喜事一件,兴奋欢喜之余,也不忘跑来骂几句。
楚环除了回复了几个客户之外,剩下的都没理会,也没选择拉黑账号。
但两人的热搜在傍晚的时候倒是完全消失了,连之前的议论都找不到几条。楚环还没想出原因,就接到了言之玉的电话。
随着铃声响起,屏幕上显出两个人曾经亲昵的合照,这是当初言之玉执意要他设置的。男人热恋的时候占有欲太强,恨不得在他身边做个标记,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谁的人,所以爱在这些细节上较劲。楚环不是喜欢秀恩爱的人,但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一切都随他。
可到头来变心最快的那个,也是显得最爱的那个。
楚环按下了接听键。
熟悉的声音响起,叫的却早已不是“宝宝”这个黏腻至极的称呼,而是他的全名:“楚环,一起吃个饭吧。”
言之玉语气平静松弛,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或愧疚感,仿佛昨夜跟人进入情侣酒店待了一夜的人并不是他。
楚环没拒绝,问了他地址。
言之玉顿了一下,才道:“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楚环提早下班,在公司门口等了一会,没等到言之玉的车,而是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我有点事不能过去了,你自己过来吧,我把地址发你。”
楚环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收到地址后,他转身去了停车场,中途刷了下朋友圈,无意外看到了梁希最新发布的动态。
——人和车都不许再给他碰,他答应了,耶!
照片是梁希的自拍照,左下角露出了另一个男性的胳膊。
楚环打开车门,他多少受了点影响,干脆开启了自动驾驶系统,车子启动后,他便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努力想在短时间内疏离自己的情绪。
他是伤心过的,他确信。
察觉到恋人的改变比看到真正证据要早很多,“感受过他爱我的样子,所以他不爱的时候就很明显”这句话具有很高的准确性,最开始察觉的契机,是因为交流变少了,对话的语气变了,礼物变得敷衍,等逐渐过渡到一周都没有同房之后,楚环就确定了第三者的存在。而在他怀疑的第二天,梁希的好友申请就躺在了他的手机里,他通过后,两个人从未产生过一句对话,他却能从对方的朋友圈里找到自己男朋友的身影。
开始也会有难以置信和迷茫,一个人睡在大床上的时候也会觉得恍惚和孤寂,但他性格原本就内敛,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的相处都是言之玉给,他收,模式养成习惯,想要更改变得艰难。他其实也有做过挽回的努力,晚餐邀约便是其一,可最终也都被拒绝了。
所以他早已不再心存幻想。
只是这场分手,绝不能由他提出来。
不长不短的路程已经足够让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下车的时候楚环又恢复了原状。
言之玉订的餐厅倒是他们原本都爱去的那一家,但楚环并不认为他这是还念有旧情的体现,选在这里更大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会员制,每一条进入包厢的路线都是不同的,不容易被人看见打扰,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场所。
被侍者领到包厢里,言之玉却还未到,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楚环知道他大概是被人缠住了,也做好了会被爽约的准备,但在等了快二十分钟后,包厢门再次被打开,言之玉居然来了。
四目相对,言之玉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吩咐侍者上菜。
外套被人接过挂好,楚环看了一眼,确定是梁希不久前发布朋友圈里那条胳膊的穿着。
因为订的是双人包厢,桌子并不宽大,以往言之玉都会挤在楚环身边,恨不得跟他黏成连体婴,这次倒是直接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他五官英俊,身高腿长,天生一副笑脸,是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的长相。他家世又好,以前身边许多追求者,楚环还是他第一个主动追求的对象,所以当年他的朋友都说他被鬼上身迷了眼,居然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双性认了真。
他现在大抵是清醒过来了,所以哪怕出轨后面对楚环,也有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但这份淡然,在面对楚环突如其来红了的眼眶后变得碎裂。言之玉震惊地看着他慢慢溢出来的泪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楚环哭得无声无息,只有眼眶和鼻头慢慢变红了,他眼睛不小,第一颗泪水砸下来的时候,仿佛珍珠滚落。一向要强的人,连吃一个月馒头就榨菜的人都没哭过,此刻一哭,哪怕言之玉确认自己已经变心了,心脏不免也被刺痛了一下,愧疚感顿时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急得开始找纸巾,找到后急急忙忙想往楚环脸上擦拭,甚至习惯性想把他抱进怀里哄,只是才张开手臂耳边就响起梁希吃醋的娇嗔,一双手便停滞在空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楚环眨了下眼睛,两行泪水再次滚落,他自己轻轻抽了张纸巾,叠好后擦了擦眼角,然后露出竭力隐忍的表情,开口时嗓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哭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他不是质问,表情没有狰狞,沙哑的语气只带着浓浓的痛楚,浑身散发着难得泄露的脆弱。
他这样的一面鲜少展露,令言之玉的愧疚感更强烈了,来之前腹内打好的草稿消散干净,他此刻有些不敢跟楚环对视,只能别开视线,语气艰涩道:“是我对不起你。”
菜一道一道摆上来,言之玉订包厢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菜单跟以往一样,现在看到才意识到这里每一道菜都是楚环喜欢吃的。其中有一道虾是店里每日清晨空运而来的,价格昂贵,肉质鲜美,最适合在还温热的时候蘸酱吃。以前每次这道菜刚端上来,言之玉为了不影响口感,会立即选择亲手剥掉虾壳送进楚环的嘴里,还会故意露出被烫得很厉害的表情,换楚环心疼的眼神。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动作,两个人的关注力也不在这桌美味的饭菜上。
楚环没再哭了,整个人安静下来,除了眼圈微红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他再次问道:“是从他巡演回来之后吗?”
言之玉没否认,只是解释:“他其实不单纯是在巡演,这三年来,他也在进行心理治疗。我当初……伤得他很深,希希对我有感情我一直知道,但我并不知道会那么浓烈,所以在知晓真相后,我的心变得很乱,也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楚环静静听着,隔了片刻才下了结论:“所以你出轨在他回来之后。”
“出轨”这个词并不好听,言之玉皱起了眉头,再次恢复冷漠的模样,“我承认我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是我之所以会偏向他,确认最终能陪我的人是他,难道没有你的原因吗?”
小少爷的指责让楚环并不意外,言之玉盯着他开始控诉:“你从不对我热情,在一起之后,你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你对我的爱少到让我难以察觉到,你还经常推脱跟我亲热……楚环,这几年我像狗一样捧着你,为了你我跟从小长大的朋友反目,跟父母唱反调,我从不遮掩自己的感情,可你呢?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楚环没有反驳他前面的指责,而是直视他的目光,直接回答最后一句话:“喜欢过。”
他的回应让言之玉怔了怔,刚刚积聚起来的底气再次被吹散,愧疚感又冒出来一些。
楚环缓缓道:“我出身不好,什么都没有,要接受你的感情本来就需要鼓足勇气,因为我没法辨认那是不是你的一时兴起,或者是一群小少爷发起的赌注游戏。专注事业,是因为我也想变得更强大一些,才能匹配得上你。至于性生活不和谐,源于我的体质,我也有在努力做出改变的……言之玉,我是真的想过跟你结婚共度一辈子。”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男人看,能察觉到他的愧疚,却没看到过任何后悔。
这令他心里多少有些酸楚的同时,也觉得庆幸。
包厢内安静了许久,言之玉闭了闭眼,开口道:“但我已经变心了,所以我们分手吧。”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言之玉继续快速地道:“你现在住的那套别墅我会转给你,还有车子也留给你,以前送的礼物也不用退回,你公司的业务我也会继续叫人关照,直到你不需要为止。你如果还想要别的,你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当做对你的补偿。”
殷实的家境让男人再次变得自信,愧疚感完全散去,在狐朋狗友的耳濡目染中,他也认为楚环在这段感情中并不吃亏,哪怕被背叛。毕竟他原本什么都没有,要不是自己,他一定没法过上今天的日子。
楚环没有立即开口,神色中流露出压抑不住的难过。
到底是曾经爱过的人,言之玉没法直视他的表情太久,别开头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已经确认了内心真爱,不会再回头了。楚环,拿上你该拿的才是理智的行为。”
楚环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好歹憋住了。他抿了抿唇,“你给的已经够多了,那栋别墅就值几千万星币,我确实不亏。”
言之玉“嗯”了一声。
楚环坐直了身躯,身上已经有了这几年在职场历练出来的精英气场,“周六的晚上,海滨酒店有一场慈善拍卖会,能带我出席吗?”
言之玉有些诧异,下意识问道:“你看上了哪件拍卖品?”又微微皱眉,多少有些不悦,“那场拍卖会的入场门槛高,我都得找我爸才有可能拿到入场券,拍卖清单我虽然没有看过,但价格必然高昂,你是不是有点过于贪心了?”
从小在富贵堆里长大的少爷,浑身华贵的气质都是用钱堆出来的,本身却对钱格外唾弃。当初会对楚环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他跟他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像是悬崖上坚韧的兰草,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长达一年的追求更是激起了他旺盛的征服欲,摘到手里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一切好的东西来温养他,然而他真的改变了,再加上身体上的不合拍,反倒消磨了他的兴趣。
他早已设想过自己说分手的场景,他预料以楚环的性格不会死缠烂打,也估计过他可能清高到什么都不要,所以才劝他把好处收了,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没什么可愧疚的了。但他并未想到,楚环真的还会跟他提要求,而且是这样的要求。
心里的那点迟疑再次散了个干净,言之玉盯着他,目光冷冷的,“你真的变了。”
楚环表情依然平静,“言之玉,我没想让你给我买下哪件藏品,我只是听说林总会参加这场拍卖会,想找机会跟他聊聊合作的事。”
言之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林总?林盛?你跟他能谈什么合作?”
楚环道:“帝都上百分之二十的大商场都是他家的,我想让我的品牌进驻。”
言之玉想也不想地道:“怎么可能?就凭你那个不足五十人的小公司?还是凭你推出的那些廉价护肤品?那些东西该摆放的是下层星球的商店里,我一早就说过,这里没人会看得上,更不会使用。”
他对楚环的事业从来都是不认同的,只是现在换了更直接的方式说出来,姿态高高在上,又带了些鄙夷。
楚环没跟他辩驳,只是道:“可以吗?”
“额外要求就只是这个?”言之玉扯了扯嘴角,劝他:“其实你可以换成支票的,千万内的数字我都能给你,比一场几乎不可能的合作要现实得多。”
楚环坚持:“我只要这个。”
言之玉站起身来,伸手拿上自己的外套,“行,我答应你。”他转身要走,楚环却再次叫住了他。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连串的振动,言之玉迫不及待想要去见自己的真爱,就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楚环也没动怒,只是问道:“你的东西我会整理好,你什么时候……来拿走?”
“都不要了,你扔垃圾桶吧。”
楚环再次问道:“点点呢?什么时候能送回来?”
言之玉浑身僵了僵,他的异样很快被楚环察觉到了,美人冷了脸,“出什么事了?”他想到了什么,快步走上前来,在言之玉找借口之前直接问道:“其实点点的程序根本没有错乱,是你故意要把它带走的是不是?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过了许久,言之玉才心虚回答:“……已经销毁了。”
这句话让楚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痛苦和难过共同交织,比之前刻意流露出来的不知道真实了多少倍。楚环被气笑了,“言之玉,你确认了你的真爱,瞒着我出轨,跟他保证再不碰我连车都不给我坐都没关系,可点点不是单纯的机器,它有自己的行为意识,它有人类七岁的智商,它叫过你主人,也叫过你爸爸的,你怎么忍心将它销毁?”
言之玉被他指责着,愧疚中又冒出一股恼怒来,“说破天了它也就是个被程序控制的机器而已,本来就是我定制送给你的,我连你都不爱了,我把它销毁有什么问题吗?”
即便之前早已看清楚面前男人的嘴脸,此刻听到这番话,楚环还是气到不轻,他紧紧闭上眼睛,喘息了几声后才将翻滚的情绪压制下去,再睁眼的时候嘴角就露出嘲讽的笑容,“确实没问题。”
言之玉大声道:“那不就行了!你根本没资格来指责我,别忘了,你能留在这里,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不喜欢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渣男言论说得如此坦荡,是他觉得自己的资本很足,而且话里一点毛病都没有。
楚环也确实没再反驳他,只是垂下了眼皮。
他长得太过漂亮,露出脆弱神情的时候,言之玉又觉得自己心乱了,他连忙别开头继续往外走,手指才碰到门把,楚环突然在背后道:“它并不只是被程序控制的机器。”
言之玉握紧了门把,脑海中想到点点以往欢腾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楚环笑了笑,声音有些无力,“言之玉,你也叫过它女儿的,销毁它,跟谋杀亲子有区别吗?”
他没有说出更多的指责,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开口。
心口被这句话压得沉甸甸的,言之玉打开门的动作变得急切,整个人像是落荒而逃,完全没有来的时候的从容淡定。
精心烹饪出来的饭菜还摆在桌子上,侍者进来询问楚环需不需要服务,楚环道:“帮我将肉类都打包,谢谢。”
拎着餐袋走出包厢,走到公众电梯处的时候,楚环碰到了一个熟人。
言之玉的一个好友。
豪门小少爷喜欢玩乐,来往的朋友也是同一挂,家世好,但个人能力算不上强,还染了些纨绔的习性。这一位也是一样,浑身都穿着高定,腕表闪闪发亮,很远就能闻到身上的香水味,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也带着股漫不经心。他显然早就看到楚环了,电梯内的侍者一直按着打开按钮,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明显是在等楚环。
接待楚环的侍者大概看出了另一名客人眼底闪现的恶意,压低声音询问楚环:“先生,要不要换其他电梯?我可以帮您刷卡。”
楚环也低声道谢:“谢谢,不用。”他脚步丝毫未停,径直朝着陈文昌走过去,但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他打招呼。陈文昌原本还摆着姿态的,此刻看他完全不理会自己,连忙伸出手臂将他拦住,笑嘻嘻地道:“装不认识呢?”
楚环这才冷淡开口:“陈先生。”
双性人在身高上并没有优势,一米七到一米七五是平均数,哪怕楚环超过平均值有一米七七,在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面前还是不够看。陈文昌故意朝他贴近了一步,嘲弄的眼神从他脸上扫到他右手拎着的餐袋上,“被之玉甩了后怕消费不起这里了,所以连残羹冷炙都打包回去,打算多回味几顿吗?”
楚环道:“您还有别的事吗?”
他脸上隐忍的不耐让男人愈发有些心痒难耐,他扬起勾引的微笑:“这么喜欢这里的口味的话,以后我请你吃啊。”他抬起手臂,凌空从楚环的腰线摸到他的脖颈处,正当忍不住真要摸上去的时候,背后一道声音响起:“麻烦请让一让。”
陈文昌被打扰了好事,顿时有些恼,拧着眉回头,正想教训不长眼的家伙,视线落在被几个保镖围在中间的男人脸上后,整个人立即慌乱起来,急急忙忙换上一副笑脸,语气充满讨好,“原来是言少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忙往旁边退开,没忘记把楚环也扯了一下,彻底让开中间的甬道。
三名保镖看起来都是接近两米高的个子,哪怕穿着西装,也遮掩不住雄壮的肌肉,五官也长得凶煞,倒是开口却很客气:“多谢。”唯有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踏入了电梯里。他身高明明不及保镖,体型也不如他们壮,可周身萦绕的气场却令人难以忽视,再加上优越到极致的五官,任谁看一眼都难以忘记。
陈文昌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大人物,兴奋激动到搓手,有心想再攀谈几句,却又不太敢。正遗憾要错失机会的时候,中间的男性却突然开了口:“不进来吗?”
他声线偏低沉,音质很好听,完全能匹配得上优秀的外形。
陈文昌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下之后才慌乱道:“我、我等下一趟,就不打扰言先生了。”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可楚环还在身边,他也不想错过。
言先生抬起眼帘,视线明确是落在楚环脸上的,再问了一句:“你下不下?”
陈文昌还没反应过来,楚环已经挣脱他的钳制踏入了电梯,“谢谢。”
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陈文昌本来也想跟进去,可他才踏出一步,视线就跟言先生的对上了,对方冷漠的眸子像泛着寒光,只一眼就让他冒出了一股惶恐,最后到底只能张着一个尴尬的笑脸看着电梯门合上。等电梯已经下行后,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冒出股羞恼感,脾气极坏地问身边的侍者:“言先生怎么会来搭乘公共电梯,他不该走通道吗?”
据他所知,这家店都是言家的,不是言之玉那种偏房言家,而是世家里代表主家的言家。
而“言先生”,就是言家这一代最年轻的家主。
侍者回答:“是言先生自己要求的。”
陈文昌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原因,偶尔将思路扯到楚环身上,又觉得并无可能。身体内蹿动的欲火让他心情坏极了,脑海中浮现楚环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下腹顿时又聚集了一团火,最终恨恨地道:“没有之玉罩着,我迟早第一个把你弄上床尝尝味道!骚逼!”
电梯下行的速度平缓,很快到了负一楼,中途并没有任何人进行交流,出去的时候,楚环本来犹豫要不要致谢的,但言先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先走了,他就把话吞回肚子里。
点点被销毁的事刺激着他,哪怕坐进了车里,楚环还是觉得胸口闷痛,只要闭上眼就会回想小机器人笨拙跳舞或者讲冷笑话逗自己笑的画面。他甚至想到了言之玉将它带走的那天,小家伙肯定以为跟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只是回厂家做一下保养,只用几个小时就能回来继续陪在主人身边,它根本没想过,定制它的主人会如此心狠,居然是将它带去销毁!
它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思维,面对不同的状况会有不同的情绪。一想到它在面临销毁前产生的恐惧情绪,又或者是叫着“主人救救我”的画面,楚环就觉得心痛难忍,与此同时,对于言之玉的最后一点留恋也彻底消失。
他们已经分手,他绝不会再回头。
楚环抹掉眼底为点点流出来的泪水,启动车子开出车库,正要行驶上大路的时候,侧边突然闪起灯光,安全警报器响起的时候,因为距离不足,楚环到底没闪避开,几秒钟后,车身被重重撞上,副驾驶的车门都被撞进来一半,要是有人坐在副驾上,非得受伤不可。楚环整个人也受到重力冲击拉扯回弹,虽然没受严重的伤,脑子也被撞得有些发晕,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敲门的男人显得很眼熟,楚环记忆力不错,认出是那位言先生身边的保镖之一。
对方替他拉开车门,一边道歉一边询问:“伤到哪里了吗?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环费力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他缓了一会,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
车子的问题比较大,右前轮也被撞歪了,想要再行驶是不可能的事。
保镖显然也看出来了,问他:“您想要报交警还是私了?”他很快又道:“我们老板有急事要去处理,您看能不能选择私了?车子的费用我们按原价赔偿,或者您想要现车的话,我们也会在三天内送到府上。”
楚环有些惊讶,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辆车上的时候,心里又有了些计较,“换一辆车吧,价位差不多的就行。”
保镖立即道:“好,旧车我会叫人来处理,您不用操心了,有什么需要拿的物品吗?我们可以送您回去。”
楚环把打包的餐袋拿了出来,摇头,“你们老板不是有急事吗?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保镖坚持:“这个路段并不好打车,还是我们送您吧,毕竟是我们的错误,不能导致您不方便。”他说着还去拉开了商务车的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环的车是言之玉当年特意送给他的,全球限量五百辆,被撞击下车身都变形了,面前的商务车却除了保险杠有些凹陷之外,其他什么变化也没有,质量好到惊人。楚环迟疑了几秒钟,到底还是上了车。
言之玉有钱,但他喜欢跑车,所以楚环还是第一次坐上商务车。车身很高大,空间又宽,座位一看就是很舒适的。车内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但楚环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言先生”。
他虽然跟着言之玉近三年,言之玉也公开对他示爱,但因为他身份的缘故,言之玉并未带他参加过家族聚会,上流社交就更不可能,所以楚环并不知道这位“言先生”是哪位。但从陈文昌的态度来看,对方的地位肯定惊人。
楚环没表现出任何谄媚,只是点了点头打招呼,“叨扰了。”
对方在黑暗中回了一个“嗯”字,目光就再次聚焦在腿上散发出亮光的平板上,没再多看他一眼。
一路安静,中途只有开车的司机询问他路线是否正确的对话,直到楚环下车,他们都没再产生更多交集。
下车后,楚环没立即进入家门,而是走到其中一个角落把餐袋放下,把餐盒取出来,一一揭开盖子放在地上。
哪怕是在帝都星球这样的发达星域,也还是会有流浪猫狗的存在,楚环不喜欢浪费食物,平常吃不下的东西也会放在这里投喂,时不时还会买些猫粮狗粮存在这里,所以有一些小动物会习惯性来这里觅食。
知道流浪猫狗是怕人的,楚环本身也没那么敢亲近小动物,所以只将东西放好之后就走了。
回到家后没多久,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言先生的助理,跟他协商赔偿事宜,十分具体地问他想要的车型和颜色。
楚环没客气,把自己的需求说了,选了一款比自己原来开的那辆要便宜七折左右的车。沟通完后,对方正要切断电话,楚环忍不住问道:“请问言先生的名字是什么?”
对方迟疑片刻,才回答他:“我们老板是言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