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只有四五处座位,都是临窗的,当中偌大一块空地摆着一张画屏和一株茂盛的绿植,阻断了楼梯那边的视线。没有旁人,程宇民在靠着街边的竹桌前坐下,程净默不作声地走到对面。
天气还很冷,服务员穿一身改良旗袍,端着茶具走过来。程净说道:“我来就可以了。”
他挺直了背,胳膊抬起来,端起热水将茶杯和茶壶烫了一遍。程宇民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一杯酽茶放到自己的面前,才回过神。
“爸爸,对不起。”程净抬起头,“阻扰节目组拍摄,是我的不对,我为这件事道歉。”
程宇民将茶饮尽,有些疲倦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道:“小净……我过来,不是要责怪你的。”
程净便不说话了。
程宇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知道女人要来z城拍摄,但具体时间地点、要拍摄哪些内容,甚至后续的宣传,这些都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他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程净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一些。
“小净你不要总是多想。”这话刚刚出口,程宇民后知后觉地打住了。最初诊断出抑郁症的时候,他就觉得跟程净自小敏感细腻的性格有关,但医生建议不要这样说。不闻不问,也好过这些带着指责性的劝告。
程宇民生硬地转移话题,程净没理,问道:“她回去跟你闹了?”
“丢这么大脸,能不闹么。”见程净注视着自己,程宇民又倒了一杯茶,“她直接要跟节目组解约,后面也不想去了。”
“爸爸,这不需要同情。”程净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她如果再敢冒犯我一次,我只会让她丢更大的脸。”
“你这脾气到底跟谁学的。”程宇民叹气,却也没有指责。他一向低调,程净行事也很少有跋扈的地方。便是今天,程净也没有直言自己是谁谁谁的儿子,不过轻描淡写地搬出更大一级的官,直接逼得那些人不敢糊弄。程净能有这样的手段,他还是很赞赏的。
目光落到楼下不远处的街道,程宇民看到了缩肩晃悠的江川,旁边还有几个人。他看着其中一个眼型狭长的年轻人,抬起手放在窗沿上,问道:“小净,那是南西池?”
程净往楼下扫了一眼:“您倒是打听得挺详细的。”
程宇民就是不聊江川,这别扭劲儿倒是像个舍不得孩子跟了别人的父亲,说道:“什么时候走?”
程净没有回答,目光看着楼下的江川,忽然说道:“江川现在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七十。”
程宇民说道:“那又怎样,努力是应该的。”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连绵一片灯火,璀璨得让人忘记身在何处。想起一些和谢嘉雨在一起的往事,却无法说出口,半晌说道:“小净,我会让她跟你道歉,但能不能不要紧追着不放……她毕竟是程桐的妈妈。”
程净看着他。
程宇民又说道:“这事我不会插手,但好歹是正经工作,她跟电视台的领导赔礼道歉是少不了的。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还比不过一个小孩懂事。”
程净笑:“您还要她继续录制下去?”
又垂下目光:“也对,八卦都传出去了,只能当没事人才行。”
程宇民说道:“小净,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吧。你这样拖着,我心里没底,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街上人多了起来,南西池已经带着江星先去玩了,外面就剩下江川一个人。他有些无聊,站在路边跺脚,可怜兮兮地缩着脑袋,像个没有主人认领的流浪狗。
程净说道:“六月二十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