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那天阿福终于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感觉身上搓下来的泥没有一担也有三斤。满月宴席那天一早庄上便宾客盈门,阿福听着车马喧嚣声,觉得朱氏那句话真没有说错,的确是富在深山有远亲。别说他们住在山边,就算搬到海岛上去,大概这个满月宴也会办的如今天一样热闹非凡。
洗完澡洗完头阿福觉得整个人轻了十来斤,穿衣时又费了些难——恐怕不合身。结果一套上,阿福发现——胸部变紧了,腰部却变松了。一品夫人的衣裳到现在还是没有,幸好头面首饰不缺。阿福今天也只需要露一面,男宾在外头,杨夫人在西院招待女眷,阿福要做的只是抱着儿子在两个地方都露个面就成。
阿福从做了夫人之后,还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她抱着儿子刚才后堂出来,前面几百双眼睛唰的一下全扫过来,阿福微微有些不自在,刻意放慢了步子走路。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探询,有估量……还有许多复杂不明的,无法判断的意味。
皇帝的圣旨到了,骈三骊四,阿福和李固跪着接旨,刚满月的儿子也被杨夫人抱在怀中跪听。厅里院里的人不无肃然跪拜,宣过旨之后,皇帝的满月礼也一样样的抬进来让人过目,四周的人啧啧称赞,小声谈论那珊瑚如何,如意又怎样。其他人也都备了礼,玉夫人送了全套金器和布匹,。李馨也有礼物送来,是一套白玉的长命锁和富贵镯。王美人送的要雅的多,是名笔名砚名墨名纸这些东西。
来的女眷中阿福几乎一个都不认识,杨夫人热情招徕,向阿福介绍,这是某候夫人,这是某诰命夫人。但凡来的,个个都得向阿福行礼,顺便夸夸孩子。又是天庭饱满,又是眉清目秀,又是命格不凡,又是前途远大,阿福笑的嘴酸,好不容易杨夫人帮她解围,说了句“小世子该喂奶了吧?”阿福才得以从那些人的热情包夹中退场,脸上身上都出了汗。
瑞云也有点狼狈,刚才人太拥护,她的鞋差点被人踩掉,袖子也给扯歪了。日头很毒,晒在地下白花花的,人一多,更显的热。
“夫人真走的及时,再不走啊,我看她们就该张口说订娃娃亲了。”
阿福深以为然,对杨夫人说:“她们若是对您提起来,可千万不要答应了。”
杨夫人见惯这种场面,耐性极好,笑眯眯的说:“咱们小世子,将来必定有好前途好媳妇,今天这些人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哪里配得上咱们。”
瑞云小声说:“那些夫人们脸上的粉涂的厚极了,命服又是好几层的严实料子,一个个热成那样,倒是得让厨房预备解暑汤,香雪茶,凉巾帕这些东西,省得一时要用时手忙脚乱没处抓寻。”
杨夫人看看她:“瑞云这丫头倒是想的周到。”
“哪儿是我想的。”瑞云说:“早上夫人就说,今天天热人多,得防备宾客中暑。”
阿福差庆和去前面看李固的情形,想必不会比她轻松到哪儿去。但是那些人名为庆贺满月而来,其实都是奔着李固来的——确切的说,是奔着成王这名头来。庆和机灵的很,不多时就回来,说:“前面还好,韦詹事在张罗,王爷说一会儿就回来。”
阿福累了一上午,连口水也没顾上喝,瑞云问她想吃什么,阿福摇头说:“素淡的——有咸味儿就行。”
瑞云忍着笑去了,端来了面条,浇着五色时蔬在上头,红绿黄白紫的菜丁看起五色缤纷,吃起来更是清爽可口。
“厨房就这个最多,我让他们捞了条面条来,配上素浇头。夫人要觉得合口,就多吃些。”
阿福先喂了孩子,然后自己吃面。不知是太久没吃着正常的东西了,还是因为今天实在太累太饿,吃了一碗不够,又添了一碗。
“咦?你已经吃上了?”
阿福起身扶李固在桌边坐下:“累不累?”她闻到一点酒气:“喝了多少酒?”
“只喝了三杯。”李固揉揉额角:“天气热,喝一点就觉得头晕。”
阿福忙吩咐人端解酒汤来,预备摆饭。李固摆摆手:“不用那么张罗,我没有胃口,你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份就得。”
“素浇面。”阿福拿汤匙就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面汤给他尝。李固品了品:“唔,清淡可口,一点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