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姐,起来,这脸也不洗脚也不洗怎么睡?”
阿福嗯了一声,没动。
“再晚也没有热水了,就这一壶,咱俩一块儿洗了吧。”
阿福硬撑着爬起来,杏儿让她先洗脸,阿福也没推让。她脸上不用脂粉,洗完水也不脏。洗脚的时候两个人就一个盆儿洗了。阿福脸生的圆润,脚也是一样,圆圆白白的,看起来就象两节剥了泥去了皮的胖藕,脚趾肉也多,杏儿的脚瘦,两个人四只脚踩在一个盆里,互相踩踩搓搓,杏儿说:“人说脚肉有福呢。”
“做鞋费布才是真的。”阿福说:“小时候娘就抱怨我,都是作鞋,妹妹要只费两尺布,我就得多用出一大截来。”
“这才好。”杏儿说:“我们村里老人说,人生下来,该吃多少该用多少那是天定的,手脚脸盘儿长的比别人丰润,那就是有财有福之相。阿福姐,就冲这脚,你也肯定是富贵命。”
阿福也听人这么说过,不过没往心里去。
还有什么富贵命?不过是个宫女。
刚才听说的那消息,阿福倒是一点都没想跟杏儿说。这一说,得扯出多少话来,阿福现在累的恨不得一觉睡死别再醒来了。
况且,告诉了杏儿,也就等于告诉了蕊香,这两位脾气相投,无话不谈。蕊香可是个大嘴巴,话说,不用一天,太平殿里估计就都知道了。
阿福倒回床上,长长的呻吟了一声,觉得自己的下半shen都要散了,杏儿又挤了过来,把炭盆也挪到床前头。
“阿福姐,你累了?”
“嗯……”比平时站的久,又紧张,阿福迷迷糊糊的。
“你说,过年的恩赏,我们会不会也……”
阿福隐隐约约听见她又说了话,只是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就已经沉入梦乡。
正月初一,这头一天却不象后世一般能大家都能睡个懒觉,连固皇子也是一大早起来,得去德福宫请安说话。就算平时太后体恤固皇子不方便过去,但是新年头一天,满宫里所有人都要去,他当然也不能免。
阿福站在廊下时佳蕙走过来:“发什么呆呢?”
“我想……要是能睡个懒觉,就好了。”
“呸,真是个懒丫头。快进来。想睡懒觉?别说咱们这辈子是伺候人的命。就是被人伺候的,又有几个能睡懒觉的!”佳蕙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小声说:“就算太后娘娘,除去病了不算,一年到头,哪天不是卯时即起的?”
阿福吐吐舌头,跟她一起进去帮忙。
这倒也是……这年头的女人,除了青楼瓦舍里那种经营夜间生意的,还真就没有一个能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
想跟上辈子那样,一觉睡到大中午,真是……咳,兴许只能做梦时幻想一下了。
佳蕙细心嘱咐阿福他们几个好好伺候,跟随固皇子去德福宫,要细心照应着,喝茶,用点心,进膳,该注意什么都交代了。阿福一一记下,固皇子披上斗篷出来,步辇也已经齐备。
饶是阿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德福宫里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还是一下子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各位夫人,美人,皇子,公主,还有命妇们,她们带的下人……和昨晚的大宴又不同,怎么说那也是官方活动,皇帝也在,这会儿皇帝不在,可以称为家庭聚会——好吧,这个家庭,是太大了一点儿,难为太后要记住这么多人脸人名。
说实在的,太后也不容易,身为太后,除了生病时,连个懒觉也没得睡。
大概这个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梦想,这辈子是没法儿实现了。
固皇子和哲皇子一席,还有昨天阿福只匆匆见了一面的嘉皇子和端皇子。信皇子跟他母亲待在一起。
阿福一眼看到,三公主正坐在太后身边。剥了半个橘子,正你一瓣我一瓣的吃的热闹。
对这位三公主,阿福心里感觉很复杂,总是觉得她和自己来自同一地方,是同伴,又觉得……她与自己距离甚远,她是天之骄女,自己只是路旁野草。
太后召固皇子,拉着他手说话。虽然保养的好,但是上了年纪的人和年轻人说话时,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姿态——嗯,老气横秋。
阿福就站在固皇子身后两步远,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太后又招了手,女眷里有一位贵夫人缓缓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葛紫的裙装,额前戴着一枚小手指肚大的明珠。一个看起来很腼腆的女孩儿跟在她身后,穿着一身银红衫子,面庞小巧,脸上看起来红通通的,有点邻家女孩儿的甜美青涩。
“来,见一见,这是会阳候夫人,这位是其阳候的掌上明珠。”
那两个女子一起裣衽施礼:“殿下有礼。
固皇子似乎有一点意外,不过礼数周全的微微转过身:“夫人有礼,请不必客气。”
那位会阳候夫人但笑不语,太后却招手让她女儿上前来:“青沅也长大了,上次见她,好象还没灯台高呢。”
会阳候夫人笑着说:“太后说的是,这一年她是长高了不少,人也显的瘦了。”
太后笑着,一手拉着那位青沅小姐,一手又牵起固皇子:“你们小时候见过面的。那会儿青沅进宫来和你三妹妹作伴,你身上又不好,也在我跟前,那会儿我们还没迁到德福宫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