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泰天子驾崩,太礼府和太内司主持国丧。
八月份,京里只有在京任职的公侯,但不少嫡出公侯们的家眷都在京城,然而,前来祭奠天子者寥寥无几。
遵从天子遗诏,国丧期间,皇宫各道宫门,除皇宫正门供人进神凤殿参加祭礼外,其余各宫门全部关闭。
京城的各道城门、路口皆派重新驻守,严查路上行人,以防生变。
天子后宫无子嗣的女眷,原本按制是要殉葬的,天子开恩,免除她们殉葬,由安世侯派世子率领一千亲随军护送她们去南疆安享晚年。
义公、望公等天子近臣早已请辞。他们顾念群臣情义,暂时留任,等到天子下葬后便会离京,故此家眷先行。
每天都有公侯府上的家眷乘坐马车带着仆从、驮队、苦奴们离京,长长的离京队伍一支连着一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贵族们离京让他们感到恐慌,太子的所作所为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人们对于京城的未来感到忧虑,很多人世代居住京城,投亲无门,想离开都难。
清晨,天朦胧亮,十六名亲随军千夫长抬起灵柩,十二门郎拱卫左右,三公六卿以及朝中重臣相随,送天子入神凤山承泰天子陵安葬。
灵柩自皇宫正门出宫,镇守京城各路口、各城门的亲随军尽皆相随,他们身着铜甲手执长戟,迈着整齐的步伐,气氛凝重肃穆,仿佛笼罩着巨大的悲恸。
京中百姓纷纷自发祭奠天子,他们或在门前跳祭祀舞,或跪地长叩,许多人痛哭流涕。
承泰天子出殡,来参加丧礼的公侯贵族们极少,然而,却有三万余众的亲随军相随相护。
未曾相送的亲随军们,亦对着天子灵柩离开的方向长跪不起。
傍晚,承泰天子的灵柩放进地宫,与皇后的棺裹并排摆放,之后,亲随军们彻底封死地宫。
至此,大凤朝承泰天子的一生画上了终结。
……
傍晚,宫门交班时分,萧广义率领一千亲随军、以及各公侯府里的披甲人突然向皇宫发起袭击,他们迅速占下皇宫正门,封闭宫门的同时,冲上城楼,攻向通往天凤宫、天凰宫、天鸾宫、飞凤宫四大宫的城墙,待把墙头上把守的亲随军全部射杀之后,拿下第一道宫门,斩杀了把守飞凤宫大门的亲随军,迎出了羽飞凤。
萧广义带着部众将羽飞凤迎到神凤殿,将他迎到主位上,众人齐齐跪地叩拜天子。
羽飞凤接受了众人叩拜,当廷罢免了承泰天子所封的除周敬之外的十一位门郎将,将萧广义等亲信提拔为新的门郎将,同时下诏,让严世侯等十二门郎将交回门郎将剑和门郎将令。
天子下诏,需要天子印玺。
羽飞凤下达口诏后,当即回到飞凤宫去找天子印玺。
天子印玺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父皇议事的桌子上,只有印玺,不见虎符和天子剑。
天凤宫中空无一人,宫殿里亦是空荡荡的,除了家具、帏帐,连面盆、杯子等常用的用具都没留下。
宫中所留之物,一眼看完。
羽飞凤要下诏,连刻刀竹板都没有。
萧广义所领的亲随军到太内司,找到了望公留下的太内司司掌大印,又替羽飞凤拿来空白诏书和笔墨。
羽飞凤坐在空荡荡的天凤殿中,亲自书写诏书,将严世侯、安世侯等十一位门郎将全部罢免,让他们在军中的子侄、亲信等亦全部罢免,又让萧广义执天子诏书带着人迅速将皇宫换防,之后又拿着诏书去亲随军大营接管亲随军。
萧广义领命,当即转身去办。
羽飞凤拿起雕刻有神凤的天子印玺观摩把玩,脑海中浮现起他父皇说的话。他父皇说,萧广义是颖公的人,可天子表兄弟的身份哪有当下任天子亲舅舅的身份来得贵尊。
他看向空旷的宫殿,低喃道:“父皇,你真是除了天子之位,什么都不给我留。”可他有天子之位,他就能够掌握住天下的一切。
羽飞凤将太内司和太礼府留守的官员召来,当即查看他皇父的陪葬清单,看是否将天子剑带入天子陵陪葬了。
虽说有天子印玺在手,他便已经是天子,天子剑象征着天子,十二门郎将拱卫天子剑,在亲随军中有着至高的地位,有了剑,才更圆满。天子剑如果不在他的手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调派亲随军的虎符,也不知道在哪。
陪葬清单很长,用过的旧床单被褥穿过的衣物使用过的器具全部葬进了承泰天子陵,连痰盂和马桶都没留下。
羽飞凤不放心别人,自己逐项看完,没找到天子剑。
他又去存放天子诏书的刻诏院。
刻诏义公不在,只留几个小官吏。
羽飞凤让刻诏院的官员把近两年的天子诏书都找出来。
诏书很多,堆满了桌子,在地上都放不下了。
羽飞凤从黄昏点着灯翻看他父皇留下的诏书,一直看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完。
他的父皇,他的父皇,把他皇姐和四个庶皇子全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庶皇子们三年不进京,就怕他把他们杀了。朝中众臣全部早就已经请辞,位置空悬,是怕他清算吧。
大肆封赏,是想留给他一个没钱没粮打不起仗、养不起亲随军的京城。他打不起仗,便震慑不了公侯们,那么他们极可能不会来进贡,甚至造反,那时候,他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找远在南疆的皇姐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