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太子断喝一声:“作甚?!”
谢文琼“噔噔”后退两步,站到了适才跪地之处,此处与皇后、太子相距半丈,也与岳昔钧相距半丈。谢文琼的手中提着刚从太子腰间抽出的宝剑,对向她靠拢的人叱道:“站住!”
谢文琼猝然抬起面庞,皇后看见,她双泪无声流了满面。
皇后再次训道:“皇儿休要胡闹!”
谢文琼恍若未闻,将宝剑架上小臂,几泣不成声:“儿臣愿以性命担保,驸马不曾通敌叛国。凡此种种,皆因儿招驸马所起,儿臣愧于父皇母后教养——”
谢文琼颤声道:“昔者,三坛海会大神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今日谢文琼斗胆仿效!剐去这一身父生母鞠的皮肉,偿还父母子女一场因缘,只求父皇、母后放驸马及诸位娘子一条生路!”
言罢,她狠狠一削,竟生生削下一块带血皮肉来!
第87章 伯劳飞燕爱恨半晓
那块鲜血淋漓的皮肉, 在往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都反反复复浮现在岳昔钧的眼前。
目下,离谢文琼削肉还双亲已然过了七日了。
易曰, “反复其道, 七日来复, 天行也”。疏曰,“阳气始剥尽,谓阳气始于剥尽之后,至阳气来复时, 凡经七日”。
这七日, 岳昔钧当真是“阳气剥尽”而后“来复”。最初几日,她好似魂儿也丢了, 魄儿也散了,不思三餐, 不思夜寝, 木偶绢人也似的,呆呆愣愣,又好似玉蚌失珠, 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往后几日,大略是缓了过来, 魂魄归了一二,仍旧是恹恹的。到了第五、六日,行走坐卧渐渐趋于平常。到了第七日,甚至可以强颜欢笑了。
岳昔钧现在正坐在田埂之上。她又难以抑制地想起了那日情景——
谢文琼一语言罢,宝剑利刃割破肌肤, 霎时间,鲜血溅涌, 淋漓满地。
岳昔钧如同被锁住喉咙,她做不到像皇后一般高声呼人,她只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岳昔钧从来没有想过,谢文琼的爱意竟然能够如此之深。这股深情厚谊如瀑布般冲着岳昔钧兜头砸下,砸得她头昏脑胀、浑身难控。
岳昔钧蓦然抽出被安隐搀住的手臂,踉踉跄跄拄着拐向谢文琼疾步走去。但不知是她太心焦,还是路面过于崎岖,岳昔钧往前不过几步,便跌扑在地,拐杖摔在一旁。
岳昔钧手脚并用地拖着伤腿向谢文琼爬去。似乎有人要搀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了。
谢文琼的布衣一角垂在岳昔钧的眼前之时,岳昔钧才恍恍惚惚从适才那种如封似闭的状态中剥离出来。
她仰头,看到谢文琼仗剑于身前,冲要上前来的皇后、侍从等人红着眼喊道:“退后!母后,我只要你一句诺,你也不肯么?你是嫌我以此为胁么?”
岳昔钧抓住了那截衣角,她终于找回了声音,道:“殿下,求你……”
谢文琼这才觉察到身后的岳昔钧。谢文琼微微侧低下头,带着泪痕和满眶泪水,笑道:“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