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的真灵随即飘向主峰而去。
乐无晏转头冲将容示意:“接下来靠姐姐了。”
将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送出传音。
主峰之上,此刻却并无大的动静。
秦子玉这两日大约受了风寒,又病了一场,昨夜睡得很沉,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直到被外边山摇地动的声响吵醒。
他睁开眼呆愣片刻,起身披上衣袍推门出去。
谢时故站在廊下,身前几名手下正在禀报外头的情况,语速很快言语间满是焦急。
“护山法阵已经破了,他们已经冲进了山门里,来了有几万人,光是带头的大乘期修士就有近百人之多,门中弟子多数已经倒戈,余的还在苦战的,也大多力有不逮,一众长老们都已按照盟主吩咐出去迎战了,但光靠他们,只怕也撑不了太久。”
“来了便来了吧,不必着急上火,”谢时故淡道,“守住主峰这里便是。”
秦子玉看向他,谢时故语气平淡,神色亦如常,宗门失守即将成为阶下囚,他的脸上却并无半分惊慌之色,甚至漠不关心。
“先这样吧,你们去守住这主峰的结界,外边的事情不必再来报了。”
谢时故话说完,随意一摆手,将人全部打发了下去。
转身对上秦子玉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谢时故走过来,伸手帮他将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袍穿好,低声提醒道:“你病还没好,别出来吹风了,进去吧。”
“他们已经打进来了,你跑不掉的。”秦子玉道。
谢时故却问他:“你想我跑吗?”
秦子玉轻蹙起眉,对上谢时故眼中隐约的笑意,沉声道:“你该还你做过的孽。”
谢时故叹了口气:“你说还就还吧。”
“可惜我最终还是拿不到凤王骨,”谢时故的神情中似乎仍有遗憾,到底不甘,“现在想想,凤凰族灭族,只留下那一根独苗,天道怎么可能让我如愿,我从一开始就是在痴心妄想。”
“后悔了吗?”秦子玉问他。
谢时故:“不后悔,不想后悔,总要试一试,要不怎么甘心,就是没想到会碰上你,……若你才是时微多好,若你是时微,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不必落到今日这一步。”
秦子玉道:“可我不是。”
“你不是,”谢时故仍是叹气,“可你不是,你怎么偏偏就不是呢,你那么像他,但偏偏不是他。”
他仿佛喃喃自语,秦子玉接不上话,便干脆不接。
相对无言片刻,谢时故敛回心神,拉起秦子玉的手,将一枚青玉扳指戴到他右手拇指上。
秦子玉:“这什么?”
谢时故:“我的全部家当,和极上仙盟灵宝阁中全部的东西,都在这里面,给你吧。”
秦子玉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枚扳指:“我断了灵根,寿元只有不到五百年了,也不能继续修炼,这些东西对我没用,给我不过浪费了。”
“给别人更浪费,随你吧,你若是不想要,就送给别人好了,想给谁给谁。”谢时故道。
“待之后外头那些人打开灵宝阁,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你会死得更难看。”秦子玉提醒他。
谢时故:“反正是要死的,有区别吗?”
他微微摇头:“等事情结束后,你回去太乙仙宗吧,……齐思凡,让明止仙尊他们把他送回凡俗界去吧,我补偿不了他什么了,他永远都想不起来也好,至少,齐思凡恨我,好过时微恨我。”
心头空落落的始终落不到实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消失,秦子玉忍着那种不适感,与面前之人道:“你这辈子就是一个笑话。”
“嗯,”谢时故没否认,“你说得对,如果可以,我宁愿时微当初没有为了救我触犯天规,那样他会没事,你也不会这么倒霉碰上我,我害了你们两个人。”
“如果有来世……”谢时故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还是算了,我罪孽这么深重,来世只怕要做猪做狗了,即便再碰上你,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秦子玉的手指用力收紧,红着眼睛道:“来世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谢时故看着他,抬起手,手指擦过他发红的眼角:“好。”
凛冽寒风拂过,送来那个在谢时故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声音:“云殊。”
云殊、云殊、云殊……
一遍又一遍,谢时故抬眼朝天边望去,眸色微微一顿。
在朝日升起处,时微的身影藏在天光之后,若隐若现。
不是幻觉,不是心魔,确确实实是时微的影子,就这么清楚映进他沉不见底的黑瞳里。
谢时故一瞬不瞬地看着,仿佛一眨眼间,那个影子又会消失不见。
秦子玉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忽地愣住。
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那是谁,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仿佛被人在一瞬间用力攥紧,没来由生出的悲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
才说出这一个字,谢时故却已飞身而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影子而去。
血色逐渐在他眼中蔓延,眼前只有那一道时微的影子,他的理智中也已再没有了其他,那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喊他“云殊”。
分不清是耳边的声音,还是心头那蠢蠢欲动的心魔。
时微的影子就在天光最耀眼处,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他不断靠近,那道影子分明触手可及,却又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微的影子逐渐淡去,直至消弭于天光之下。
“不——!”
谢时故悲愤嘶吼,狼狈追逐那一道已彻底消失的影子。
四面八方的攻击一齐落到他身上,徐有冥连同数十大乘期修士同时跃身而起,顷刻间已将他围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