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努力地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试探地问了一声。“谁?有人么?”
没人回答,但敲击的声音更大了些,频率也快了很多。我分辨出敲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便努力地拖着腿挪了过去。挪了好一会儿,我摸到一块坚硬的石壁,声音像是从另一侧传来。
“谁?”
敲击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弱的女声。“阿遥……”
“云翘?!”我听出这声音,一阵狂喜。还好,她还活着。“云翘,是你么?”
“是我……”她顿了顿。“你怎么会……”
“我来赈灾,听人说你来了这儿一直没回去,特地来找你。谁想到碰上了余震,我和安锦都掉了下来。不过我带了人来,他们很快会来救我们!”
“那……就好。”她似乎说得有些吃力。“否则连累了你……”
“别说傻话了。”我松了口气。“你受伤了么?伤得重不重?”
“阿遥,之前的事,真抱歉。”她叹了一口气,说得断断续续。“有件事……怕是还得拜托你。”
“什么事?”
“帮我照顾驸马,还有阿福。”
“云翘,你坚持住。”我焦灼无比,又看不到那边的情形,只能干着急。“能救我们的人很快就来,你坚持住,驸马和阿福还在等你回去,还有――还有夏之渊,难道你不想再见他一面?”
云翘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我,声音微弱,语气却挺平静。“他就在我身边。”
我呆了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
“他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什么也不用想了。”她的语气充满了爱怜。“虽生未同衾,死能同穴,也不错。”
“你在胡说些什么?”夏之渊多半已经死了,但我不能看着云翘放弃生的希望。“要是你就这么去了,驸马该怎么办,阿福会怎么想?他会认为自家娘亲为了一个男人就不要他了!你已经够不负责任了,难不成还想落个被自家孩子憎恨的下场?”
她没有回答。
“你说话啊!”我用力地扒拉着石壁,恨不得把这石壁扒下一条缝来。“你这没出息的!不负责任,你算是姜家的女儿么?为了个男人――”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了一声。“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阿遥……请你替我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我听见她喘息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只余水滴声,滴答,滴答。
我等了一会儿,再没听到别的动静,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什么。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我又挪回到安锦的身边,抱住他的腰。他的呼吸很微弱,却依然在持续。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许会彻底崩溃。
“锦哥哥……”我伏在他肩上。“如果你丢下我,我也一样活不了。”
说出这句话后,我反而安稳了些。抱着他的手臂,闭上眼。
“阿遥。”
听到这声音时,我还当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我的手掌被他握住,我才发现他真的醒了。
“阿遥,别害怕。”他拍着我的手,如同梦呓。我刚一惊讶,又听到从上面传来的声响。
“瑜王!”一个声音从上面不远处传来,犹如天籁。“瑜王,您在下面么?”
……
我以为在下面待了有好几个时辰,但事实上,我们只待了小半个时辰。
余震开始,安锦跟着我跳下来的那一刻,其实救援的人就已经快到了。他们眼睁睁看着安锦跟随着我跳下了地缝,喊叫也来不及了。震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周围平静之后,他们便立刻去寻找绳子,下来救我们。
我和安锦被拉了上去,另外一批人同时也在营救姜云翘。安锦的腹部像是被一根树枝穿过,伤口十分狰狞,所幸无性命之忧。而我只是折了右腿。
云翘和夏之渊,被人抱了出来。他们两个人,被压在一块石板底下,双手紧握,没有了气息,身体却还有余温。随行的大夫说,夏之渊去得稍早些,云翘稍后,死去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如果我没有想错,他们应该是被困在裂缝下待了好几天,并没有死。谁知之前的那次余震,反而使得石板倒下,带走了他们的性命。
若能早些来救她,也许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云翘闭着眼,神情凝在离去的那一刻,半是忧愁,半是愉悦,也许正代表了她的心。
回到饶城,我处死了那名城官,但这并未令我的心情轻松些许。待安锦的伤势稍好之后,我带着岑驸马和阿福,以及云翘和夏之渊的尸骨回了奉朱。
泓帝得知这个消息,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三日夜,出来的时候像足足老了十岁。他再也没有提及要我对付安锦的事,甚至连政事也大多交给我代为打理。
一年后,他将皇位正式传给了我。我即位后,封安锦为帝后,将云翘的长子阿福过继为大皇子,封泓帝做了辅政王,代替岑太宰在朝堂上的位置,继续辅佐朝政。于是南瑞朝堂由之前柳画和岑太宰两派的明争,变成了安锦和辅政王的暗斗,斗得难解难分,却恰到好处不惹麻烦。
我的生活终于安宁下来,虽然这安宁来之不易。所幸安锦还在我身边,我们还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