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我转身,只见墨曲站在不远处来禀报的侍卫身后,朝我行揖礼。“陛下邀请公主殿下进宫一叙。”
进宫的路上,墨曲一直走在我前侧,一语不发。他为人木讷不爱多言,倒也不奇怪,但我却总觉得他似乎很生气,生气到浑身上下都长了冰刺,撒发出森森的寒气。难不成我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我试探着跟他说话,他也只以点头或摇头回应,不多说一句话。我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地保持沉默。
颜或很会选地方,他的平耀皇宫建在地势高处,皇宫中有一座水榭楼台,建在皇宫南面,正好能俯瞰全城,风景绝佳。
“如何?”颜或与我并肩而立,墨曲侍立一旁。远处日薄西山,云蒸霞蔚,美不胜收。“我西凉美景,比起南瑞大杞也不差分毫罢?”
“陛下找我入宫,不会只是看风景那么简单罢。”
刚刚是东宫,这回又是他。要不是还惦记着要从他身上得到夏之淳和安锦的下落,我才没工夫陪这一狼一虎瞎耗。
“怎么,连坐在一起赏景也不愿意?”颜或面带遗憾。“如今的昭华公主,果然已经不是从前的十三了。寡人以为你有很多话要问。”
“昭华的确有不少疑问。”我坦然道:“陛下心智过人,自然知道昭华想问的是什么。”
“让寡人猜猜。”他扶额,似乎不经意地瞟了墨曲一眼。“听闻南瑞朝堂最近不太平,有一帮重臣正力谏泓帝,要让大公主交出南瑞信物乌金符。当年这枚乌金符落到了杞国三皇子夏之淳手里,被他带来了西凉,莫非昭华公主这回千里迢迢来到西凉,是为了这枚乌金符?”
我微笑,喝了一口酒。
应酬实在是件苦事,吃不饱不用说,还得喝一肚子水。我从下午到晚上还没有吃一点东西,其实已经饿得抓狂,偏偏还得装淡定。
想当年,安锦还在我身边的时候,从来也不会让我饿着肚子……扯远了。
颜或见我不语,反而挺愉悦的样子。“寡人还当公主是为了安大人而来,原来却是为了这枚乌金符。成大事者,有时必须绝情,公主果然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储君了。”
他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也不急于争辩。颜或这个人太过狡猾,若让他知道我的心思,也许会想办法加以利用,我反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为今之计,只有忍耐。
“既然如此,能否请教陛下这枚乌金符的下落?”
他却挑眉,不缓不急地说:“这枚乌金符的下落,只有夏之淳才知道。”
“那么敢问陛下,是否知道夏之淳的所在?”
颜或略一沉吟,微笑颔首道:“寡人说过,但凡公主有所求,寡人定当竭尽所能。喝完这杯,寡人便让墨曲带你去见夏之淳。”
我心中很惊讶,完全没想到颜或竟然如此简单就答应了让我见夏之淳。以颜或的为人,碰上这么个提条件的大好机会不好好把握,反而双手奉上了筹码,怎么想也想不通。
莫非他还有别的设计?
我感激地朝他举杯:“多谢陛下成全。”
他正要喝,又似想到什么,放下了杯子。“对了,差点忘了这么一件事。不知这回跟随公主一同来到西凉的那位骠骑将军,目前可有婚配?”
沈将军?我微愣,随即答道:“尚无。”
“寡人的六皇妹清和长公主,年方十八,也算得上秀外慧中,同样尚未婚配。这两日她向我提及对贵国的沈将军印象甚佳。若昭华公主没有异议,何不促成这门亲事?”
若是别的人,我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南瑞与杞国闹僵,如今只能与西凉交好,若能有联姻自然有助于关系稳固。但沈将军……
“这件事昭华恐怕无法做主。”我委婉推拒。“沈将军虽未婚配,却未必没有婚约,或者另有心上人,不如待我问过沈将军之后再向陛下回复。”
颜或的神情却有些诡异,像是得意,又像是不信,又像有些痛惜。“公主不会是不舍得罢?听闻泓帝陛下有意将沈将军赐婚给公主,原来公主亦心有所愿?”
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我浑身不自在,背上冒出了冷汗。转头看看,只有墨曲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稳如铁塔。
实在诡异。
颜或见我不回应,挑眉道:“公主?”
我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好奇道:“陛下的耳目还伸得真够远,连昭华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陛下已经‘听闻’了?不知陛下是从何听来?”
颜或终于愣了愣,微露窘色,仰首饮尽了杯中酒。总算略胜他一筹,我心中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