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老话“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嗖嗖地直线下降。
戴菲菲下课之后,坐在费溪办公室等着他,他安排完手里的工作,第二天就可以不来了,学校已经准了他两天假。戴菲菲每次来办公室找费溪,别人都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感觉他是老牛吃嫩草,把一个黄花大姑娘给骗了。
费溪曾经想向他们解释他和戴菲菲的关系,她不让,她说有些事只能越描越黑,还说“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他们俩身正还怕影子斜吗?
话是可以这样说,就怕时间长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费溪是离过婚的人,什么事也看透了不在乎了,戴菲菲可就不一样了,她还待字闺中,她男朋友要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保不准他和冷歆萌之间的闹剧又会上演。
有那么一段时间,费溪躲着戴菲菲,刻意地和她保持着距离,但他很快就缴械投降了。戴菲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费溪故意往她心里添堵,还说她男朋友早知道他俩的关系,他还感激费溪对她的照顾,还说费溪若是想赶她走就明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戴菲菲那一番话说下来,费溪心里都感觉自己太小气,不够大度。他没往深处想,其实戴菲菲和他合租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在替易萧萧监督他。她和蒙晓瑞夫妇的心情一样,殷切地希望他们俩能够摒弃前嫌,重归于好。
女人的心思和男人的就是不一样,戴菲菲坚持这样做有她自己的理由。费溪还不知道她和易萧萧在网上聊了不止一次,易萧萧对费溪离婚后近况的了解多是从她这里知道的。
薄暮时分,费溪和戴菲菲出现在了啤酒烤肉城的门口,他们在等宋鸿羽和他女朋友出现。戴菲菲告诉费溪,说她是第一次和宋鸿羽的女朋友见面,她要替他把把关,千万别贪恋美色掉进了火坑里。
“你还是收起你的好心吧。你自己的生活还没顾过来倒想伸手别人的,你的手伸得也真够长的。你想当救世主的话,那就帮帮我,让我临走的时候见见孩子啊。”费溪嬉笑着冷嘲热讽了她几句。
戴菲菲伸出拳头捶了他的脊背几下,还想再奚落他几句,她的嘴刚张开,他们等的人就来到了眼前。她看了几眼宋鸿羽的女朋友,小声对费溪说:“宋鸿羽上辈子烧高香了,找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难怪他乐不思蜀。不过,她不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和我萧萧嫂子差远了。”
女人看女人,问题一大堆。
费溪苦笑着摇了摇头,闷着头拾阶而上,他想她和逮耗子的狗一个脾性,别人爱咋的咋的,关她什么闲事。
轻柔的钢琴曲舒缓地流淌着,丝毫不为嘈杂的环境所动,在执著地行走中,借着混合着夜色的灯光,缓缓打开了一幅让人遐想的画卷,河流、晚归的渔船、炊烟、沙滩还有海风凝聚起来的美妙,悄无声息地涌动着。
费溪他们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透过窗户能一眼看见大街上闪烁的霓虹,路边枯黄了边缘的法国梧桐叶片,以及天际那抹正在消退的晚霞。
戴菲菲笑吟吟地说:“宋鸿羽,你行啊,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把你女朋友宝贝似的藏着,也不领出来让我们大伙看看,太不够意思了。”
“他不欺负我就算烧高香了。”宋鸿羽的女朋友看了宋鸿羽几眼,替他解了围。
费溪感到不好意思了,放下了手里的餐具,接上了她的话:“不能吧。宋鸿羽老实巴交,他不会欺负人的。戴菲菲,他上次去咱们的住处怎么说的?”
戴菲菲一会儿看看费溪,一会儿看看宋鸿羽,半天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无奈地咬着餐叉向费溪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你这脑子学编程学傻了,记性怎么这么差,还不如我这个年纪大的。他上次好像是说离家出走。”
戴菲菲张了张嘴巴想反驳费溪对她的教育,她听到他后半截话后,迅即点了点头,和他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
宋鸿羽脸上挂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家伙太损了,一唱一和地捉弄他。他想了想后说:“你们俩不得了啊,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一个鼻孔里出气。”
他的话刚出口,他女朋友就忙不迭地扯了扯他的衣服。但她扯迟了,邻座的食客向他们投来了关注的目光。戴菲菲的脑袋耷拉下来,脸也羞红了,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任何脾气。
费溪定了定神,赶紧解围道:“啊,宋鸿羽,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哦。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宋鸿羽缓过神来说“你问问她,没有房子她敢嫁给我吗?她就敢嫁我还不敢娶呢。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哪天发达了,我就连房子一块打包收购,全换新的。呵呵。”
宋鸿羽笑了一半就被噎住了,嘴里被塞了满满一块蛋糕。他女朋友还不算完,嗔怒地拧了几下他的胳膊才放了他一马。
“孟夏,你们都还有印象吧?”费溪看了看宋鸿羽和戴菲菲说“他今天上报纸了。”
戴菲菲喝了一口自酿扎啤,来不及擦嘴巴,猜测地说:“他是不是又写出什么好东西了。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我就经常关注他。他写的东西很有水准和见地,他就是我的偶像。”
费溪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地说:“他因盗窃公司财物被抓进公安局了。这都是让房贷给逼的。你们还没买房子,还没当房奴,不知道个中滋味。”
他说到房子和房奴的时候,声音依然有些哽咽了,他想起自己过往的生活,也第一次向他们说起了他的过去,尤其他当房奴的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他们听得入了神,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眼睛黯淡了许多,或许在胆怯今后购房当房奴的日子。
“老婆,你看看当房奴多苦啊。”宋鸿羽收起发呆的神情,深情地看着他女朋友“你下次回家就和你妈妈说说,等咱们有足够的钱了咱们再去买房子吧。我可不想一辈子被一套房子套牢了。”
费溪说出的这个沉重话题似乎破坏了大家的食欲,他们一行匆匆地塞饱了肚子就打道回府了。
临行前,宋鸿羽把费溪拉到了僻静的地方,说:“费哥,既然你当房奴的日子那么苦,你和嫂子就不该这么散了。戴菲菲真的不适合你,你们俩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费溪怔在了当场,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抓住宋鸿羽的手放在心口,说:“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今天就拍着胸脯告诉你,我和戴菲菲什么事都没有。”
戴菲菲看出费溪脸上不高兴,他们回住处的一路上,她一语不发地沉默着,直到快到他们的住处了,她才找回了以前的欢实劲。她回房间前嬉笑着对费溪说:“费哥,我们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如果有一天我们无路可走,就把他们的路走了,让他们无路可走。”
费溪扑了一场空,易萧萧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邻居告诉他,他们一家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回老家去了。
费溪垂头丧气地走下楼梯,脚步沉重地向小区大门口走去,他想他不能再冒冒失失地去她老家。他心有不甘地徘徊在楼前的巷道里,他想找个宾馆住一宿,却又怕碰到熟人败坏了她们家的名声。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内心依旧矛盾,还是拿不定主意。
就当他狠心准备离开的时候,萧萧爸从大门走进来,一声喊住了他:“那不是费溪吗?怎么到家来了,不坐坐就走啊。”
费溪听到久别的声音,眼睛不由自主地潮湿了。他忐忑不安地转过身,声音有些哽咽了,说:“爸,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孩子。后天我就要去北京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前段时间,你也知道,我给易萧萧打电话,想见见孩子,她不让。”
“不对啊,昨天,萧萧带着轩轩去麦城了,和我们说办完会计证就带着轩轩去找你。她临走都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不讲信用,还对我们撒谎呢?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萧萧爸显然生气了,他掏出手机就要给易萧萧电话,想问出个究竟来。
“爸,你别着急,注意自己的身体。”费溪惶急地阻止着他说“可能是她办证的事太忙,或者是有什么别的事给耽误了。你别给她打电话了,我知道轩轩很好就足够了。”
昨天离家前,易萧萧确实如她爸说的那样想的,她想办完证后,带着孩子去找费溪的,让他们父子见见面。她下车后却改变了主意,看着麦城熟悉的街巷,她依稀感觉有些痛,悲伤的痛。办完证后,她带着孩子去了她在国贸商厦上班的同学那里。
夏秋换季,商场里人来人往,生意很忙,她同学顾不上和她叙旧,一头扎进了生意里,把她们母子冷落在了一旁。易萧萧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就带着孩子走出了国贸商厦,走在树叶不时飘落的大街上。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具完整的行尸走肉,痛得麻木了,失去了知觉。她无语地硬逼着自己想出一些快乐的事来,可她失望了,脑子时不时浮现着她和费溪的点点滴滴。
便如此,她又不能早回家,惹父母生气。无奈之余,她只好抱着孩子走在大街上。她们走过护城河,走过天桥,走过麦当劳,吃了午餐,然后继续走,走过麦城广场,走在麦城的步行街上,最后她们从麦城广场附近坐上公交车,去了麦城汽车站。
她们走在麦城步行街上的时候,费溪和她们离得那么近,近得如果他从临街的窗户里探出身子就能看到她们。可这只能是一种不能实现的假设。
当时,易萧萧隐约记起戴菲菲好像说过费溪就在麦城步行街附近的写字间里上班。那一刻,易萧萧动摇了,想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看看她,安慰她,还想让孩子坐在他的怀抱里叫爸爸。
这个时候,易萧萧突然觉得他们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争吵在很大意义上也是一种幸福。她想着想着,就禁不住泪流满面了。费易轩不明所以,她看到她妈妈哭了,也就跟着哭起来。
看着围观上来的人群,易萧萧一把抹干了眼泪,抱起搂着她胳膊的费易轩快步走向了公交车站。就在刚才,她想起了很多人,有冷歆萌,有费溪爸,有费溪妈,和他们相关的太多过往纠缠起来,捂住了她的心情,让人窒息的伤痛随之奔袭而来,她承受不了,就逃了。回到家里,她撒了谎,善意地欺骗了让她和费溪复婚的父母。
这些,是易萧萧亲口对她爸讲的。她第二天从老家回来后,就遭到了她爸劈头盖脸的训斥。她把那天的经历哭诉出来,人也哭成了泪人,把被晾晒干了的痛苦又回了一次锅。
萧萧爸心软了,心疼地说:“孩子,不是爸心狠。你知不知道费溪今天就离开麦城了,他昨天是来看孩子最后一眼的。他这一去,你们俩,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死不悔改,别等到尝尽苦头再回头。”
那一夜,易萧萧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她认真地对自己说:“感情就是那么回事,爱的时候就是死去活来,不爱的时候就是陌生人。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费溪离开了,满怀遗憾和眷恋地离开了。易萧萧坦然入睡了,她在伤痛的挣扎中抓住了解脱的稻草,她想生活应该峰回路转了。
但愿吧,但愿一切都能过去,但愿痛苦只是暂时的,但愿都不要错过下一站的幸福,但愿内心都不再有歇斯底里的痛苦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