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道:“要在如此强大的微子场摆脱重力,达到最低的极子速率,需要一段时间,而微子兽的攻击,更会拖慢甚至破坏增速的过程。”
大黑球呻吟道:“微子兽又来哩!”
空中再无半点能量残余,那十多条微子兽意犹未尽的朝我赶来,思感神经同时告诉我们,数以百计的微子兽在更远处正闻风赶来。
我灵机一动,道:“我有一个办法,歌天负责增速,这批浑球由我来对付。”
大黑球嚷道:“快!它们杀到哩!”
数百条微子兽,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追至,整个空间沸腾起来,我举起双手,掌心相向,一个达十节能量的球体在掌心凝聚成形,然后往上劲射,化为长达百里的能量条,脱掌而去,目的不是攻击任何一条微子兽,而是以之为诱饵,向它们献上宝贵的能量,供它们分享。同一时间,心盾弹出,形成护罩,包裹着我们,不让能量外泄。这是孙子兵法中的诱敌之计,为的是争取极子化的空间时间,我们虽然是拥有极子能量的生物,可是要进入全面极子速率运作,需要的是时间,就像宇航船进入超光速的飞行,是有一定的过程。
歌天说得对,能量永远不会消失的能量守恒定律,绝对的体现在微子兽身上,不论我们能歼灭多少条微子兽,由于它们能吸收死去同类的能量,不断壮大,所以我们永远面对实力不变的敌人,除非我们能杀死最后一条微子兽,我们可捱到那一刻吗?最糟糕的是它亦能吸取我们的能量。而纵能杀光所有微子兽,到达浮游世界时将疲不能兴,只好任由石妖宰割。大黑球机灵的载着我们,避过两条最接近的微子兽往空处疾飞。果然一众微子兽生出感应,像嗜血的恶兽嗅到血腥,改往我送出的能量饵蜂拥而去,惟恐落后,更令我想起海洋中群鲨争食的恐怖情况。
我们三人齐声欢呼,歌天的能量钻入我们的结构中,进行极子化的工程。我的精神退藏心核,颇有重温旧梦的滋味,那是当年法娜显将我微子化的动人感觉。转眼间,微子兽已把我奉上的能量吸个一点不剩,,又再向我们追来,且愈追愈近,不过我们已争取到脱身的一线空隙。
浑身一轻,我们三人合起来的能量体,脱离了空间力场的牵制,化为粒子束,朝空间某一深处投射,,倏忽间已抛离在后方追逐的微子兽,接着减速,在能量仍保持极子式的运作下,破入比邻而倾斜度不同的另一空间去。立即心中叫苦,我们迷失了!
我们以极速继续盲闯好一会后,不得不放弃,回复原状。在这个重力场比刚才的空间还要强的鬼地方进行极速投射,能量的耗损是惊人的,我们实在负担不起。大黑球变回有手有脚的模样,位于中间,三个人并肩飞行,在这个充满似水雾般的气体、仿如无边无际的虚广空间不住深进。
大黑球叹道:“怎会是这样子呢?”
歌天苦笑道:“我们耗用大量神游力定出来的路线图完蛋了,我们先前探索时这空间是不存在的,可是当我们依原定路线进入目标空间,却被逼坠进这个空间去。难道石妖的空间迷宫竟是活动的?可以随意改变?若真如此,我们将永远到不了浮游世界去。”
大黑球沉声道:“我侦测不到微子兽。”
我道:“这个空间更与迷宫的空间不同,有点像空间里的空间,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确是耐人寻味。”
歌天思索道:“是否因为我们是以极子的速率运作,故能破入迷宫里空间与空间的秘密捷径,如果方向正确,说不定我们可绕过迷宫,直抵浮游世界。”
我一震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这是个尖微子的空间,只有首位接连别的空间,一端是我们进入的空间,另一端却不知连接往何处……”
大黑球大喜道:“如此我们岂非找到通往浮游世界的捷径?”
我困惑的道:“真的这么轻易吗?”
歌沉吟道:“我有个想法,石妖并不是要阻止我们到浮游世界去,他设下的重重难关亦非针对我们或任何人,而是淘汰的手段,他只接待够资格的人。既然我们来了,怎么都该试闯这条神秘的捷径。对吗?”
大黑球道:“我同意歌天的看法。”
歌天的话合情合理,我只好抛开疑虑,道:“我们去!”
“轰!轰!轰!”我们到达捷径的尽头,撞上密集的微子层,不断调校速率。捷径的空间与“尽端”外的空间,和迷宫各空域间的关系有着明显结构上的差异,比较像进入尘海的入口,没法凭神游力预先掌握,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见步行步。光雨暴溅,我们差点想放弃时,飞行变得顺滑了,忽然间我们闯进另一世界去,视野所及一片漆黑,却不是黑空那种令人感到窒息的重力空间,充盈气体,更不是黑空般的绝对黑暗,在空间深处有一点光芒,辉散朦胧的色彩,非常诡异。
歌天凝视远方的光点,叹道:“那不是星体,而是本身能发光的一块巨石,我嗅到生命的气息。兄弟们!我们终于到哩!五光年外就是永恒在尘海里漂浮的浮游世界。”
我的心弦一阵激动,对!终于来了。眼前的奇异石体,虽密藏在宇宙最僻远的神秘尘海,却主宰宇宙的起落荣枯。追根究底,我们人类灭族的始作俑者,不是奇连克仑,不是黑龙藏布,而是眼前的石妖。自离开九月星后,几经波折阻挠,但最后我终于来了。
大黑球吁出一口气道:“我的神!我们面对的极可能是来自宇外的异物,他的能力超越了宇宙的物理法规,我们必须有心理准备,打一场硬仗,如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变成三块顽石,那实在太冤哉枉也。”
歌天道:“硬仗早开始了,由进入尘海的一刻,他一直千方百计的阻挠我们,照我看他的法宝已用得十有八九,不过我们当然不可掉以轻心。”
我们并排朝浮游世界缓缓飞行,好有更多的时间思索。
我问大黑球道:“你害怕吗?”
大黑球苦笑道:“说不害怕就是骗你,石妖摆明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最糟的是压根儿弄不清楚他对付我们的手段,只知连黑龙藏布和奇连克仑也没法奈何他。奇连克仑不是说过他是栽在石妖手上吗?还说终有一天你会步上他的后尘,想想都教人心寒。你有什么奇谋妙策去应付他呢?”
我微笑道:“还记得初遇我时你随意胡诌的笨方法吗?”
大黑球愕然道:“我说过什么?”
我笑道:“你忘记哩!”你说可在我身上做手脚,若形势不对,你可硬将我从浮游世界移走,不用变成另一块石头。
大黑球叹道:“那确是胡诌出来的,宇宙哪有这种装置?更何况我无从得知你何时何刻陷于变成石头的危险。”
歌天欣然道:“很多胡乱随便想出来的东西,不少最后证明了是伟大的发明。这样的物质装置的确不可能,但非物质的神游级装置又如何?我想到的是活的移神器,让我们在这尘海里的最后一击再度携手合作,撕开石妖的真面目。”
大黑球不解道:“什么活的移神器?我不明白。”
我道:“活的移神器就是哈儿哈儿,你的优点是仍不懂得如何运用神游力,但却拥有与我们通神的能力,当我们神游远方时,你便成为我们出窍的元神归依的基石,因而不会迷失。所以只要我们加强心灵的连结,任石妖施尽手段,亦没法夺去我们的魂魄,明白吗?”
大黑球大笑道:“明白了!原来我的作用可以这么大。哈!我们立即到浮游世界去,和石妖决一死战。”
浮游世界在前方不断扩大,愈来愈清晰,展现视野内的虽是个奇异的东西,却是在想象力之内的。比起由入口直到这里来的“途中所见”,眼前的浮游世界远较其他超乎我们宇宙法规的异空容易接受,合乎我们习惯了的常理物性。它宛如一块大上百倍的“遁天号”,我初遇大黑球时他那艘由陨石改装的宇宙船,两端尖窄,中部宽敞,且明显有底面之分,一面平滑宽整,另一面凹凸巉嵾,就像个悬空的巨台。毫无疑问这是块大石头,矿质闪烁,黑黝黝的岩体泛着橙红色的奇异光点。岩石上中央处有座高起的石山,彩光流溢,成立体三角形,尖峰处异芒烁闪,辉散着超越光谱的色光,却绝不同梦还那种慑人的异芒。在三角山的四周疏落有致的分布着二千多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大小不一,有的高过我十多个身长,齐齐众星拱月般围着尖角石山体,似向它朝拜。这些石头难道就是变成顽石永远失陷在这里的生物?可是我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遗痕,它们透射出不同的色光,似某种能量体多于生命,合而形成七彩缤纷的奇异世界。
我从没想过浮游世界是这么一个地方,不是因它超乎想象,而是因它太像我们习惯了的宇宙的产物,比之我们遇上的汪洋、冰山又或空间迷宫,过分的接近传说中描述的浮游世界。我们飞临平台之上,在群石上飞翔,朝中央的角形山飞去,大家的感觉都有点怪异。
歌天传感道:“我有个古怪的直觉,由这块怪石乃至于整个空间,都有种压抑的倾向。压抑的是微子的运动。表面看来,这个空间与我们遇上过的微子汪洋和空间迷宫表面本质同类,但我总感到有一股无所不包的力量,压抑着微子的动向,如果移去压抑力,微子将分解为极子,我们面对的将是极子的物质结构和空间。”
大黑球在我们结合的心灵内道:“这代表什么呢?”我正暗自咀嚼歌天直觉观察得出的分析,心中震惊,无暇答他。
歌天解释道:“这代表我们可能正面对极为可怕的情况,这个空间虽然只有十光年的广阔度,但要控制这么一个空间,恐怕上参无念仍力有未逮,我们更要担忧的是一旦转化为极子空间,除非我们能硬生生撕开缺口,否则将永远被困死这里,再不能凭极子的速率脱空而去。”
大黑球骇然道:“我们岂非踏进石妖的陷阱?”
我正要说话,一声深沉的叹息,震荡我们的听觉神经。我们往浮游世界降落,站在三角形彩石山的前方,足踏处似硬非硬,带点弹性,非常怪异。我们严阵以待的仰望尖峰,看石妖用什么手段收拾我们三个成功的访客。
一个声音从尖角山的深处传出来,以阿米佩斯语道:“你们终于来了!但却太迟哩!我的生命已走到尽头,再不能有任何作为。”
歌天冷然道:“你的苟延残喘果然与众不同,死到临头还在背后操纵尘海,阻止我们的旅程,你究竟有何居心?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就毁掉你的浮游世界。”
大黑球接续道:“你晓得我们是谁吗?”
石妖叹道:“操纵尘海的并不是我,而是黑龙藏布,我和他的斗争已延续了七百多个生气周期,在你们的宇宙诞生后不久便开始。我的世界已逐渐被他蚕食,脱离我的控制,若不是我拼尽余力,开闯通道,你们是没法到这里来见我的。”
他的声音苦涩疲惫,不疾不徐,说起自己的事,却透出一种隔岸观火的平静。
歌天半信半疑的道:“那是说你想见我们了,现在我们就在这里,你想对我们说什么?”
我和大黑球都紧张起来,石妖会不会立即开始说故事?那是关乎宇宙的大秘密,会令横行宇宙的生物奇连克仑,也要抛开一切,不择手段的行事。歌天传感过来道:“伏禹!千万不要被他言词所惑,我不信任他。”
我像从一个梦中惊醒过来,暗抹一把汗。歌天说得对,我们怎能凭他一面之词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我这么容易被他迷惑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太想听那个故事,致忽略了其他。
我淡淡道:“且慢!告诉我!梦还在哪里呢?”
石妖呆了一呆,没法作声,显然压根儿不晓得梦还是什么东西。
歌天一拳击出,蓄聚的太阳能量脱拳而去,轰向尖角山,同时大喝道:“这个石妖是假的,他就是黑龙藏布。”
歌天一拳击空,尖角山不见了,整个浮游世界都不见了,空间紧缩,压抑的能量瞬间移除,微子疯狂攀上极子的状态,那种转变的力道近乎宇宙级的庞大,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若候鸟神是“自然之道”的能者,黑龙藏布则是更能得其神髓的自然魔法师。粒子的升阶是自然的物性,就像你把强弓拉成满月,一松手,劲箭脱弦而出,形成一往无前之势。我们被空间转化的能量分割,幸好我们亦属极子级的能量,否则立即溃不成军,败下阵来,但在目前的情况,不要说反击,连自保也有问题。这样的空间陷阱,如此出人意表的招数,是我们从未想过的。
空间从十光年塌缩至一光年,形成一个极子的重力场,极子以远超过宇宙之心的紧密度排列,却是全动态的。黑龙藏布变成这个空间,空间就是黑龙藏布,我们等于到了他的能量身体内去,除非能进行极子级的季候式极速投射,否则永远没法脱身。一般的思感能是没法在这个超级重力蛋内运作,只有神游力才可勉强掌握情况,视觉神经更是不起丝毫作用,我们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终于见识到黑龙藏布的真功夫,如果他不是有假扮石妖之计,早在入口处便可以这样的手段收拾我们。
黑龙藏布的声音在我们的心灵震荡,再没有丝毫疲惫,这个无影无形,力量却无处不在的可怕生物狂笑道:“伏禹你不是来迟了!而是来早了!如果再过几百万年,即使以我之能,亦没法将你的地母阳魂从你处分割出来,现在我肯定能办得到。太阳怪你则是愚蠢至极,竟陪这小子来寻死,你们的命运已注定了。”
在他说话时,我和歌天连结起来的神游力,毫不闲着的搜索他心核的位置,这叫擒贼先擒王,要破开如此般的极子空间恐怕涅尼迦南才办得到,但只要能击破他的心核,当能瓦解他的超级力场。老妖的空间变成最狂暴的世界,宇宙之心比之于他也要瞠乎其后,那仍然是个漩涡状的空间,但涡心处处,我们被扯进一个接一个的漩涡去,挣脱后又陷进另一个漩涡,能量迅速耗损,最惨的是这种情况将永无休止的继续下去,直至能量崩溃。不用说极速投射,要保持稳定飞行也办不到。大黑球变回大黑球,我和歌天踏足他的黑球体,在黑暗中抛掷翻滚,身不由己,饱受极子漩涡的摧残蹂躏。
大黑球叹道:“快想办法,我捱不住了。”
歌天狂喝道:“找到了!快动手!”
在大黑球惊呼的刹那,我们的神游力终于触碰到黑龙藏布的心核,我和歌天正要出手,我早该想到但又毫无解决办法的事发生了。黑龙藏布是故意让我们探索到他的心核,我们尝到众候鸟母亲被灭绝时的可怕遭遇。他的神游力大如磁石般吸摄着我和歌天小磁石似的神游能量,刹那之间建立直接的联系。同时向我们射出他独家的能量箭,我们的攻击既及不上他的速度,能量的精密度也逊他一筹,大家虽同是极子能量,但排列不单没他的精微,速率的运作亦稍微落后,他的神游箭等于精神之箭,真正的随心所欲,我们自以为正确的策略,反变成致败的蠢行。两支神游箭笔直插向我们的心核,我们攻向他的能量刃却被他的箭势如破竹的瓦解,变成往两旁翻滚的能量泡沫。
我晓得歌天完了,就像我的候鸟母亲,他的心核该比她们远为强大,可是此箭是于黑龙藏布最强大的“势力范围”发射,我们被他的力场紧锁局限,变成只余挨揍的局面,歌天能硬挨多少箭?我也完了,心盾肯定可轻易挡他第一箭,但当黑龙藏布弄清楚心盾的神游结构,他迟早可毁掉心盾。论神游力,宇宙没有一个生物,包括上参无念、芙纪瑶等,能望其项背。若我们没有深陷他的死亡虚空,该还有一拼之力,现在却是全无机会。
“轰!轰!”我和歌天的心核同一时间中箭,将我们轰离大黑球,各自带着大蓬光雨,在充满致命极子漩涡的漆黑空间抛掷。令我们更惊骇欲绝的事在没有任何预兆下发生。黑龙藏布两支有惊天泣地威力的神游箭虽因歌天强大的防御力和我心盾的格挡,未能旗开得胜,贯穿我们的心核,却没有就此分解,只是能量削减,又在黑龙藏布的操弄下,只余十分之一的两支神游箭,反弹开去后合而为一,拐个弯追上大黑球,直破入他的球形身体内去。
我记得当年神游箭命中法娜显,却被她的心盾挡开后,改而追杀我的情况,不禁后悔莫及。但纵然预知又如何?我们从踏进陷阱的一刻,已步进死局。自出道以来,我从未经历过如此无奈、绝望,眼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活那没被屠宰,却是自身不保,束手无策。大黑球在我们连结里发出受重创的惨叫声,奇迹的保住小命,只是身体萎缩至直径不到一地米,硬生生消化了老妖的一箭,不过只要老妖多加一箭,他肯定魂断尘海。
黑龙藏布是全力出手,没有一点保留,耗用了惊人的神游力量,一时之间再不能发动第二轮猛攻,可是我们的形势并没有丝毫改善,他的空间仍紧紧操弄我们,令我们无法重整阵脚,只能各自为战,但最糟糕的是我们不敢以神游力去探索他,因而不知他的主力所在,那是满腔怒火,纵有拼死之心,仍无处着力的沮丧失败的惨状。我们就像三头送到虎口边的肥羊,只有待噬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