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阙离徵就不吱声了。
于是晏思瑶就理直气壮地抱着她的钵,开启了大小姐的乞讨生涯。
其实一开始,晏思瑶自己也拉不下这个脸。
她是永州都督的独女,皇后的亲外甥,从小娇生惯养,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虽然这一年里,晏思瑶忍受了无数非人的折磨,就连身首分离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都经历过了,尤其国师拿那些奴隶当“药种”给她换血时……那种痛苦,简直无法言喻。
可以说,如今的晏思瑶,早就不是曾经的晏家大小姐了。她那矜贵的、曾经只懂伤春悲秋的娇嫩的小心脏,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而即便是这样的晏思瑶,在刚开始乞讨时,也依然羞愧难当,甚至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丢父母的脸……
然而,当第一勺热腾腾的麦饭,落在她那乞讨的钵里时,晏思瑶立即就把这份反省给扔到了九霄云外,一把将这勺饭塞进了嘴里。
那一瞬,晏思瑶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已经吃了好几天的野果子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粗糙的麦饭,竟然有这么好吃!
人生在世,最要紧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活下来!
什么都没有活下来重要啊!
与此同时,晏思瑶也发现,自己低估了突厥百姓的人性。
几乎每一次乞讨,她都能得到非常新鲜的食物,没有人给过她难吃的残羹冷炙,无论贫富,只要被她乞讨上门,对方总是会尽力分给她一些自家的吃食,如果遇到家境好的,她甚至还能拿到一两块精致的糕点。
这种日复一日的乞讨生涯,也让晏思瑶渐渐改变了对突厥百姓的观感。
他们并不是大祁百姓嘴里的“野兽”、“蛮族”,他们也和大祁百姓一样,淳朴善良,甚至心胸更加开阔,也更愿意怜悯穷人,他们没有中原人精明,甚至不太懂得耍诈,看见可怜的人,他们给出的是真情实意的同情。
就在这一粥一饭、一米一豆的乞讨生涯里,阙离徵渐渐恢复了原本的体力,再加上,晏思瑶用从各家药铺讨来的草药,帮他敷在伤口上,他脸上手上那些被毒液灼伤的地方,总算是停止了化脓,逐渐结痂。
然而烧坏的脸和手,已经无法复原,曾经绝美的青年,变成了能把小孩吓哭的丑八怪。只有那双幽深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还能依稀认出曾经的印象。
晏思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难过。
好在阙离徵似乎并不在意,每天仍旧笑嘻嘻地问晏思瑶,今天又讨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多么激烈反对晏思瑶出去乞讨。
今天,晏思瑶虽然只带回了半钵米豆,阙离徵却依然很高兴。
“告诉你哦,这个豆子煮烂了非常好吃的!咱们把昨天的香茅切碎了,混在里面,和米一起煮,再放点盐巴进去……一定香得邻居都流口水!”
弄得晏思瑶哭笑不得,她把破钵重重放在桌上:“吃,就知道吃,请问太子殿下,您除了吃,还能有点别的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