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刚来这西首宫门的第一年,便认识了钟芫。
那会的钟芫在霍越眼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只是听旁人说这是大殿下身边的婢子才多注意了些,而就是这么个小丫头,竟敢一个人来宫门处口口声声说道她的爹娘会在今年除夕时接她回家。
亏了那时守着宫门的是霍越,若是换个没耐心的,早上报了内务府,说不定隔日钟芫就会从魏宫里彻底消失。
想着霍越竟也有几分嗟叹,那时的小丫头固执的在宫门处蹲守了一天一夜,还是大殿下来把人敲晕了带回去。
后来每年这个时候,钟芫都会来,只是次数多了之后便没有开始时那般动静了,许多时候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站在宫门处张望着。
一晃五年过去,霍越早已习惯了看守宫门的日子,也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过来张望的钟芫。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大胆乱来的丫头,如今也亭亭玉立沉稳端庄了起来。
“……所以哪有你们想的那些,一个个脑子里没点好货!”
对面的侍卫听着却摇头道,“这进了宫的婢子哪里还有什么爹娘啊,这姑娘未免也太执迷不悟……”
霍越闻言也笑了笑,没有接话。
入暮之后,魏都却在华灯映照下显得愈加繁华,可惜一墙之隔,钟芫见不到外面的热闹。
刺骨寒风吹的人只想躲藏,钟芫隐约听见宫苑外传来了远处的鞭炮声,便停下了脚步,直到那鞭炮消匿了去,才匆匆往荣华殿赶去。
此时的魏宫已然是灯火通明,容贞见了钟芫,却是苦着脸朝她又摇了摇头。
看来陛下今日是赶不上太妃娘娘的晚膳了。
钟芫想着微微叹息,她拢了拢衣袖上前问候道,“容总管受罪了,这大冷天的却要当值。”
容贞听着却叹了声,“都是奴才,哪里有什么受罪的,只要主子安好一切便是。”
天色昏暗,微微垂首的钟芫让人看不清神情,只听她清柔温浅的嗓音缓缓道,“容总管说的是,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毕竟您年岁也大了……”
容总管听着宽慰的笑了笑,“唉,年纪大了就喜欢操劳罢了……”说着容贞又看了眼天色,“都这个时候了,太妃娘娘估计在惦记了,你也快去伺候吧。”
钟芫点了点头,便离了荣华殿。
此时姜太妃正坐在宫里准备晚膳,可等到天黑却只见了钟芫一个人。
“怎么,他们还在商议?”
钟芫苦笑了下,“毕竟是事关皇后之位……”
自立朝以来,因后威兴而外戚掌政便是常有之事,所以这皇后之位必然是会引来一番争抢。
姜太妃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却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就我们娘俩吧,我熬了血鸽汤,你这孩子前两日气色差的紧,待会多喝点补补身子。”
钟芫闻言便恭顺的做到桌前,此时宫婢进来点上了火炉,没一会屋中便温暖了起来。
待用完膳,姜太妃便与钟芫说着她年幼的时候事,其实太妃过去的事她已经与钟芫说了很多遍,但钟芫还是安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两句,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太妃便这么一边说着一边睡了过去。
钟芫打开门唤了两个婢子进来一起把太妃娘娘扶到塌上休息,等把太妃娘娘安顿好,钟芫才离了太岁宫,不过走的时候却把那盅血鸽汤一起端走了。
今夜月色氤氲,整个魏宫全靠灯火照亮,钟芫一个人走在宫苑道上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响,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又听一道剧烈的爆裂声在头顶响起。
她怔怔地抬头,只见穹顶之上,四散的烟火如星。
“放烟火了……”
远处传来宫婢的欢喜的声音。
“是啊,今年竟这么早便开始放了,真好看……”
接二连三的爆裂声响起,宫人们都欢喜的仰头张望,刚刚睡着的太妃娘娘被这声音吵醒,她打开窗户朝外看了看,没一会便摇着头重新躺会了床榻。
钟芫抱着汤盅仰首看着,直到声音停歇,烟火散尽,天幕上只剩几道飘白的印记。
“喜欢吗?”
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钟芫才愣了下,才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陛下,她僵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箫成玉一如即往的神情淡漠。
他瞥了眼她怀中的汤盅,然后望了眼太岁宫的方向。
“娘睡了吗?”
钟芫眨了下眼,然后几步走到箫成玉身边,“太妃娘娘等了许久,但是陛下一直未来这才经不住熬睡了过去。”
箫成玉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往回走去。
几个侍卫站在陛下身后,见陛下走了随即也跟了上去,可没一会箫成玉却又停下脚步,他瞧着还呆呆杵在后面的钟芫,微微叹了口气。
“还不过来。”
男人的声音清冷低哑,钟芫闻言立即小跑追上,夜风有些大,吹得脸上微痛,她看着陛下玄色的龙袍微微翻动着,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箫成玉就站在不远处等着,直到她赶到了,才抬步离去。
明日便是除夕,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冷宫里为炭火发愁,如今他们却成了这个宫殿的主人。
当然这并不包括钟芫。
等回到荣华殿的时候,钟芫摸了摸冻红的鼻尖等着陛下遣散,却不想自己一时不备怀里的鸽汤却被箫成玉抢了去。
陛下抬手便将钟芫没舍得喝的鸽汤递到了身后的侍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