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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始末】番外2 七年(1 / 1)

周焱和许平安第一个孩子叫做“周一诺”,意为周焱对oga的保护、照顾、陪伴的承诺。

孩子是个男孩,从大胆好动的性格来看,以后多半会分化成alpha。这原本是周焱最期待的结果:他希望长子是个alpha,这样最适合当长兄长姐,能够有担当,学会照顾家里的人。

许平安给了这个孩子前所未有的爱和耐心,仿佛要把自己幼年没有得到的爱全都给到孩子身上。

这简直让周焱有些嫉妒。

但另一方面,周焱又很珍惜许平安和孩子的互动。不管是抱着孩子喂奶也好、坐在地上用玩具逗孩子玩也好,那时的许平安是完全放松的,有时眼神会疲惫,但目光柔软而澄澈,倒映着孩子无邪的笑容。即使把孩子哄睡后,许平安也经常会站在门框边看着安静的小床。

周焱有一次轻轻唤他,叫了几次之后,许平安才错愕地回头,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这时,许平安的眼神里又浮起一层雾气,柔和的,并不疏冷。

但仿佛和这个世界隔起了一道距离。

周焱会在床上和许平安接吻很久。两个人结婚七年了,周焱反而越来越缠绵。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生活那么久过,随着相处越久,他越离不开许平安了。不管是事业社交上、经济上、家庭上,还是身体上、孩子的事情上,他感觉自己在对方身上扎了根。

随着年龄增长,许平安的脸蛋完全褪去了少年感的圆润,显得精致了一些。加上他本身瘦削,三十多岁依然看着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和学校里的博士生差不多,似乎比同龄人年轻五岁。

但岁月改变了他的眼神。许平安是教书的,在两人刚刚相亲的时候,周焱能注意到对方眼里近乎笨拙的、不善言辞的书生气。而现在,许平安依然不太擅长社交,但他眼中的笨拙变成了有所保留的不动声色。

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文感,足以震慑旁人,甚至有时让周焱想到了林嘉璐。

这个想法总会惊得他后背发凉。

林嘉璐和他的alpha弟弟林嘉烨已经消失数年了,毫无音讯。

对于这个曾经纠缠的前未婚妻,周焱早已放下。令他心惊的是,许平安到底经历了多少事、埋藏了多少秘密,才从当年相亲时的单纯男孩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周一诺断奶后,许平安除了恢复日常工作,还恢复了心理治疗。

但这次oga并不像之前那样悄悄去,而是直接和周焱说了。那天,孩子睡了后,许平安在卧室里把机构简介册子和预约单递给丈夫。

“每周一次或者两次,第一次的时间已经约好了,以后每周都是这个时间。”他的眼睛望向房间的一角,没有看周焱,似乎alpha的意见并不重要,他已经做好了全部安排。

周焱接过单据,知道对方已经做了决定。他看看预约单,每次的结束时间是晚上八点,地点在大学附近。

“需要我去接你吗,小安?”

“不用。”许平安扔下答案,转身去了浴室。

对于许平安的安排,周焱全盘接受。

许平安前后进行了超过100次心理谈话治疗。周焱私底下查过,他拜访的治疗师主要负责的是家庭暴力、性暴力、童年暴力等等。

而谈话治疗的内容是什么,在最初的几个月里,许平安只字不提。

对于许平安在婚姻最初一两年里遭遇,周焱难以释怀。那时许平安是非常非常单纯的人,他有稳定的大学工作、富有的家庭、安全的人际圈……如果许平安不和他联姻,也许会碰到个年龄背景差不多的beta或alpha,年轻学者或是技术人员,他们会过得很安逸。至少,应该不会像自己那样盛气凌人,让许平安有苦无处诉说。

而许平安到底和林嘉烨是如何相处的,对方没有细说过,周焱也没有细问。他不敢。

一次强奸,一次轮奸,特意选在他出国考察的时候。周焱花了数周的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在许平安摊牌后搬出公寓的一周内,周焱有几个晚上没有睡着,意识刚刚混沌便被浅短的呼吸憋醒了,梦中是许平安绝望哭泣的脸,胸口剧痛。他怕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和许平安的婚姻会给对方招致这些想都不敢想的恶行,那些刑法上的重罪发生在了与他最亲近的人身上。

他还花了几天时间满世界去找林嘉烨和林嘉璐,但这两兄弟像是人间蒸发。接着,新闻中便传来林家在北海镇遭遇突击搜捕的消息,看来那两人早有准备。

哈。

如果早知道这些事,他应该用高尔夫球杆把林嘉烨打死,周焱想。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陪在许平安身边。

孩子降临很大程度宽慰了许平安受伤的心,祝福着他们的婚姻。可随着时间流逝,终要面对伤痛。

许平安变了。曾经单纯的许平安死了,至少90%的时候死了。

剩下的10%,有九分留给了孩子,一分留给周焱。

许平安很依恋他的身体和气味,喜欢在床上靠在他身边不说话。周焱懂得温柔地和对方做爱,即使许平安有时要求他猛烈一点,周焱也强迫自己缓慢而切实地抽插,避免手指给对方带来疼痛的印痕。

虽然许平安经常说不用他陪,但周焱学会了主动黏上去。他每问三、四次后,许平安一般会松口一次。这时,周焱会去接对方下班,或是两人去吃工作日的午饭。

绝大部分时候,许平安的情绪平稳而坚定,甚至让周焱感到几分可怕。这几年里,许平安成长的另一方面在于他开始拿回属于自己的许家那部分。

许平安成年后,他的父亲许明辉给了他一部分许氏股权。但是具体的股东事务,许平安没有管过,需要出席和签字的工作都代理了出去,甚至每年的分红统统挂在账上,分文不取。

有了周一诺以后,许平安先是把之前积累的分红全要了过来,甚至连两边公司的月报都要看一眼。

这一大笔钱,许平安本来想着给孩子安排一部分。但周焱让他全部存在个人名下,孩子的事可以用两个人的联名账户。

许平安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不少保险,覆盖生老病死。另外,他还花三年时间拿下了k帝国法律职业水平证书。

抱着睡着的oga的时候,周焱也曾问过自己,如果许平安没有受过那些伤害会怎样?如果身侧的妻子还是单纯的那个他会怎样?

呵,周焱苦笑。当初相亲联姻看中许平安,很大程度是因为许平安背景好、人简单、好拿捏。其实,他只要稍微费一点点心力,花一点点心思,就能让许平安继续活在温室,至少不会与婚前悬殊太大。但那时的周焱太得意忘形了,装都懒得装,满心想的是接近林嘉璐的机会。

林嘉璐骂他虚伪,又不够虚伪,周焱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演的不够入戏。他做不到林嘉烨那样彻底甩开包袱的浪荡子,又不能把好丈夫的角色演全套。

那时婚姻的天平偏向周焱一边,当然现在已经都变了。

许平安如果再提离婚,周焱会吓得要死。

他们有了孩子,他们浸润进彼此的交际圈,许平安和他共同持有周氏的股份和诸多资产,周、许两家的老人十分喜欢这个孙子……周焱相信,现在的妻子有一百种手段把他的生活搅成地狱。对方变成这样,他也是推动者之一。

但好在,许平安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许平安的依恋有时表现为顺从,有时表现为发脾气。刚结婚的时候,许平安只会顺从,不敢和他发脾气,因为每次抗议的苗头都会被周焱狠狠拍击在地——最严重的一次是把oga扔在高速路。这也导致许平安不怎么表达真实的意见,当然周焱也不怎么倾听。

这些年,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许平安更敢表达自己真实想法了,对周焱的一些愚蠢聚会、愚蠢计划、愚蠢观念敢于说“不”。对此,周焱觉得很有意思,常常故意和对方辩论几个来回,输赢无所谓。

但是,让许平安向他表达情绪——特别是负面情绪——仍在熟练当中。他感到许平安心里的一部分像是冻住了,像是空空的黑洞,有很深的伤口。这种伤痛让对方在情绪到来时,不时陷入麻木或慌张之中。

周焱曾一度过于担心对方。

周一诺刚会走路的时候,许平安有次周末带着孩子在附近的小公园去玩。公寓附近有一处市政公园,中心是滑梯、沙池等不大的游乐园。周焱办完事情,本打算顺路接妻子和孩子回家,但他在市政公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二人的踪影。

周焱一连打了五、六个电话,许平安通通没有接。正当alpha在家里思考要不要报警的时候,许平安推着婴儿车打开了公寓房门,车上还挂着几袋菜。

“你们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周焱直接问道。

许平安脸上没有任何惊异之色,显然知道那几个未接来电的存在。他关上门,看了眼车上睡着的孩子,“刚刚碰到学校里的同事,一起去买了点东西,聊了一路,没太听到电话。”

周焱上前把购物袋放进厨房,扭头看着把孩子抱起的oga。他知道许平安说的是实话,确实是碰到了熟人而已,只是语气间的不经意助长了周焱的烦躁。

“我刚刚去找你们了,没有找到。”他放低了声音,“以后能不能尽快回个电话?”

也许是他的担忧被oga听成了质问,许平安抱着孩子的身体有些僵硬。“嗯。”他点点头。

接下来的半天,许平安都像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让alpha怀疑是不是刚刚语气过重。好在这段时间,他学会了主动低头。

孩子白天在外面放了电,晚上早早就睡熟了。

周焱抱着许平安,oga瘦削的身体总能被他一只手臂环住,“你今天在想什么?我只是太担心了,没有怪你的意思。”

许平安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怀里,想了一会,道,“在想下午没接电话。我没有听见。”他合上了嘴唇,眼睛持续放空。

“唔。”

“……我也曾经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没有接。”他没有再说下去。在那次被强奸并录像之后,他给周焱打了几十个电话,但对方身在国外,无法接通。

周焱收紧了手臂,隐约能意识到妻子指的是什么。

“我其实已经不太在意了。”许平安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把脸埋进周焱的胸口。“抱歉,焱哥,以后我看到就会给你回信息的。”

周焱那晚把许平安操到了求饶才结束。信息素和高潮柔软了oga的精神,许平安很快贴着他的身体呼吸深长地睡着了。虽然许平安道了歉,但周焱要的根本不是这个,他早已不在乎小事上的口舌之快,而是感到许平安没能理解自己的担心。

周焱曾提议,给许平安再找一个保姆或者助理,这样他一个人带孩子出去时能省力不少,被许平安坚定拒绝了。

“我不喜欢别人跟着我。”oga坐在沙发上,平静地说。“家里多一个人,还要避嫌。”

周焱虽然懂得对方的意思,但还想再说什么,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许平安抬头问道,眼中红红的,似乎有泪。

周焱立刻闭了嘴。

不是周焱不相信许平安了,而是许平安一度很难再相信这个世界。

“小安,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周焱斟酌地说,这是实话。也是因为这样,他曾被许平安在避孕药和林嘉烨的事情上骗得团团转。

即使如此,他依然相信妻子的每一句话,周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也许许平安天生就有这种被他信赖的魔力,从相亲开始、到现在,他向来坚信许平安不会刻意伤害他。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这份有恃无恐,来自于他深深相信许平安爱他。这简直是生命里的奢侈品。

许平安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硬是忍住了即将流下的眼泪。

“谢谢你,焱哥……”许平安短促地说,虽然他们已经夫妻多年,交手多次,但周焱值得这句感谢。

许平安的心理治疗进行了一年多以后,才允许周焱开车去接他。通常,车上很安静,他们会去附近吃饭或者喝杯饮料再回家,聊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更年轻的时候,周焱习惯牵着对方或者挽手臂,但这两年,周焱开始喜欢搂着对方的腰。他喜欢让许平安靠他更近一点。

对此,许平安有时会不动声色地挪开。

“焱,别人在看着呢……”如果在餐厅里,许平安可能这样说。

“让他们看好了。”周焱不懂,他们是正经夫妻,这有什么需要遮掩的。随后他可能做得更加亲密,甚至在oga脸上亲上一口。

许平安在体力上拗不过他,只能低垂着发红的脸颊,睫毛颤抖着。周焱只当是他脸皮薄,害羞了。

但许平安也有相当不害羞的时候,比如两个人在车上做时,oga什么都做得出。有几次他晚上接完妻子,两人直接把车开进桥洞干上一炮,许平安叫得很欢。周焱有点明白了,许平安很在意环境,只要旁边有人就会抵触大部分亲密行为。

但这是为什么呢?

持续了几个月,他们才在一次事后聊起这件事。

“我觉得你在演,演给别人看。”高潮后的许平安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神情餍足,细柔的卷发贴着汗渍中光洁的额头。“虽然这个想法很可笑,但我确实担心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哈?周焱沉默了,随后心里开始委屈。不过,在两人刚结婚时,他确实没少拉着许平安在社交场合上演“恩爱”戏码。

“我没有这种想法,现在没有了。”周焱揉揉对方半湿的头发。

许平安依然闭着眼睛,不置可否地呼出一口气,让他开车回家。

周焱也发现了,许平安习惯性地担忧很多事,不管是买保险、学法律还是回避他的亲密行为,都是担忧的体现。

他希望让妻子重新建立起安全感。那次车上的谈话后,许平安对他在公众场所的亲密举动耐受度高了一些。

周焱把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家庭上。如果孩子在,他们就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如果孩子不在,他会和许平安窝在家里看电影,或者出去吃个简餐、喝咖啡、看看海。曾经,周焱很希望许平安能定期和他回周家别墅吃饭或小住,现在也不提了。

许平安是他家庭、事业上的完美队友。当初相亲的时候,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姓许的oga,没有想到现在会如此地依赖对方。

这天,他再一次地对许平安说,“小安,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其实周焱心里想的是,他希望许平安能永远陪着他。

如果放在刚结婚时,许平安听到这话一定会露出甜蜜、开心的笑容,甚至脸颊也红起来。

但现在的许平安只会点点头,站在公寓窗前望向远方。也许他心里是开心的,又或者是冷淡的,周焱猜不透。

周焱想,对方至少和他还有感情在,不然即使有孩子,也早翻脸走了。

他走过去吻住oga,对方在稍稍挣扎后顺应了他,张开唇舌回应着。半个小时后,周焱射在了对方身体里,许平安下体湿黏,在被卡结时喷了不少水。周焱退出去后,肉穴里几团粘液都溢在皮质沙发上。

晚上哄睡了孩子后,周焱回到卧室,又压着许平安来了一次。许平安筋疲力竭,瘫软地依偎着丈夫。周焱让两人十指紧扣。

他有时候会想,许平安会不会后悔认识他、会不会后悔和他走入婚姻?当然,周焱没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许平安在他怀里挪动了一下姿势,牵起两人相扣的双手,玩弄起交缠的手指。

周焱看着手指起舞,摩挲着对方细嫩皮肤和指甲旁的粗茧,“还不困?”他问道。

许平安已经半闭上了眼睛,“……你的手真大。”

他迷迷糊糊地道,声音有些沙哑。

“……嗯。”是啊,周焱对比了一下,“长半个指节。”几乎能包住对方的手背。

“嗯……”

他们分不清是谁先睡着的,房里细碎的话语逐渐变为深沉的呼吸声。

两人交缠的手指还落在被子外。夜里许平安觉得冷时,会下意识地往对方怀里缩,而周焱会一把裹住他。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他们复杂的、迷茫的、各取所需又紧密的婚姻将迈向第八年。

罗钊提着行李箱推开家门的时候,他老婆正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与六岁的儿子做着手工课作业,而小女儿趴在妈妈怀里,把一块块星状水晶贴纸贴在对方的白衬衫上。

闻青禾一心多用,一边哄女儿,一边和儿子折纸,还拿出剩余的几分精力不时瞄向投影屏上的煽情偶像剧,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出差回家的丈夫。

“哦,你回来了?正好吃饭。”楚啸南在厨房里煎鱼,听到大门响动,举着平底锅出来看了一眼。

热锅滋滋作响,黄油香气散了满屋。楚啸南的脸像锅底般滋润,哼着小曲回到灶台前,不难想象在他离家的一周里和闻青禾是多么浓情蜜意。想到这里,罗钊吃味地把行李箱重重地拖到一旁。

砰地一声后,闻青禾这才抬起头来,“老公,你回来了?”

不知是偶像剧太感人还是见到他太感动,oga用纸巾擦了擦泛红的眼角,从地毯上起了身。

“爸爸!爸爸——”两个孩子也扑了过来。

这令罗钊稍感欣慰。他松开双手,任oga妻子体贴地为他除下外套,随后抱起了两个孩子。一行四人来到沙发后,儿子和女儿趴在他身上撒娇,而闻青禾再次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捡起了刚刚丢下的偶像剧。

剧里正演到高潮时刻,男女主角产生误会,即将分别。背景里大雨滂沱,配上悲伤的音乐和罗钊看来矫揉造作的台词,两个演员在洒水车旁流下无数工业化眼泪。正当罗钊准备啧啧鄙夷时,只听闻青禾靠着他的小腿一抽鼻子,拿着纸巾,跟着两个角色一起,哭了起来。

行吧。

看来他老婆刚刚的眼圈红,肯定不是因为他……

正当罗钊被剧情尬到脚趾抠地的时候,结尾曲适时响起,进入了广告时间。

“戏里都是假的,老婆。”他笑着摸了摸oga的后脑勺。闻青禾眼眶和鼻尖红通通的,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让他恨不得立刻捏出水来。

闻青禾气得掐了他小腿一下,让罗钊夸张地叫了出来。

“你不要打扰我看电视。”闻青禾气鼓鼓地说,扭过头给儿子继续做起手工。

“行吧行吧。”

罗钊无奈。

这两年闻青禾工作稳定,孩子也大了,突然冒出了看电视剧的爱好。周末下午的三点到五点,工作日的晚上八点到九点半,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便坐在沙发前面追电视剧。罗钊不明白那些肤浅夸张的流水线作品是怎么吸引了他老婆,并且闻青禾看得真情实感,还会将情节复述给两个alpha,碰到关键情节哭得毫不遮掩,甚至连吃饭也失去了兴趣。

对此,楚啸南的解决方法是把茶几变成餐桌,如果闻青禾没胃口,他可以一叉子一叉子喂对方吃。闻青禾饭量不大,间歇地吃几口,勉强对付了一餐。罗钊感到楚啸南对oga的宠爱已经到了没有原则、无法无天的地步,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他希望闻青禾能理性一些,对方是个上过战场的法医,怎么能随着电视剧里乱飞的假睫毛抹眼泪呢。

“妈妈,动画片……”

女儿沙沙从罗钊怀里钻出来,小手扒在母亲的肩膀上,“我想看动画片~~~”

好吧,罗钊目光移动到手边的遥控器,看来孩子早早学会了分辨谁才是做决定的人。饶是如此,他仍是不甘心地和闻青禾抢了一阵遥控器,在对方得手时故意拽了oga的丸子头,一脸贱笑。

闻青禾怕他再犯贱,捂着头发把电视调到卡通频道,欢快的音乐和色彩鲜艳的小动物们取代广告,两个孩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吃饭了,”楚啸南从厨房探出脑袋,打量着客厅氛围,“还是在沙发这边吃?”

饭菜被一样样摆在了茶几上,罗钊和楚啸南各占据一侧,最佳观影位留给了看动画片的孩子和oga。

“小禾,你的头发怎么乱了?”楚啸南抚摸着爱人的脸颊,轻柔地解下皮筋为对方绑好低马尾,临了还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小禾你还是这么漂亮,令我移不开眼睛。”

不意外地,闻青禾立刻在对方冒着胡茬的下巴旁啄了一下,让黑发alpha志得意满地回到座位,为两个孩子分起蔬菜肉丸。

这番肉麻操作让罗钊不自觉地吃味起来,他也想让妻子在每天饭前与他亲热一番,何况,他可是出差一周刚刚到家呢。

“青禾?”罗钊示意地指指自己的下巴,挑起眉毛。“那我呢?”

“你?”

闻青禾显然还没摆脱刚刚被拽头发的愤怒,他拿起叉子,将一个大号肉丸塞到罗钊嘴里,堵住了呜咽的不满。

罗钊觉得,这些账可以慢慢算。

他斗不过楚啸南和闻青禾两个人,那两人一个特务,一个法医,加起来够杀死他十次。但姓楚的每季度有一个月要在外集训,到那时候,闻青禾便又是他一个人的老婆。

结婚近十年,罗钊与他内心的传统alpha思想和解了。他就喜欢乖的、温顺的oga,而闻青禾恰好也属于这一型。

两周之后,是楚啸南去州外封闭训练的日子,而罗钊也等到了再次在家作威作福的机会。他每天回家能吃到妻子亲手做的菜,享受孩子抱膝的天伦之乐,并且到了卧室oga会跪在地上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如果要说有一点不满,那就是近来闻青禾的新爱好:看电视剧。要是罗钊回家稍晚,会正好撞上八点档关键剧情,全神贯注的oga甚至能过滤掉他把钥匙摔进瓷碟中的声音。这让罗钊不得已地发出咳嗽、跺脚等许多噪声后,才会迎来妻子“你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吗?”的问候,让他深感自己被忽略了。

罗钊不开心,但罗钊不说。

他只会在床上更折腾闻青禾而已。

折腾急了,闻青禾便会裹上被子哭,不理他。

当然,oga怎么也想不到丈夫对他的电视剧有这么大的意见。所以工作日晚上八点,他还是会准备好茶水纸巾,准时打开电视。

这日,四十集连续剧演到了第35集,是整个故事的关键。

罗钊洗完碗时,大儿子正在餐桌旁写作业,小女儿在给布娃娃换衣服,而他的老婆又坐在沙发前举起了遥控器。为了不错过每一集,闻青禾在通讯器里设置了专门闹钟,时间久了,两个小孩也学会不在这段时间随便打扰妈妈。

“老婆,”罗钊凑了过去,坐在对方旁边。闻青禾越不理他,他便越有兴趣犯贱。“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行……正常。”

闻青禾感到alpha的胳膊绕过他的腰,若有似无地揉弄着。灯火通明,两个孩子都在,随着电视剧开始,他便把身后的丈夫当成了人肉靠垫,全心投入到当下的剧情之中。

还没到五分钟,罗钊便不老实了起来。alpha的大手一会钻进他的衣服下摆,一会轻轻掐住他大腿内侧的皮肤,让闻青禾不自觉地挣脱他的怀抱,面色通红。

“……你先别闹。”他小声说。

罗钊消停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当他再次确定oga放松警惕时,如瞄准猎物的豹子般将头探向妻子嫩白的颈后,轻轻吹气,之后是舔弄。闻青禾猛地缩起了头,眼中除了羞赧,还有盈盈水光。他们从不在孩子面前做比接吻更亲昵的行为,罗钊此刻几近求欢的做法,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恼怒。

并且,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打断他看电视了。

“晚上……”他用脑袋在丈夫额角蹭了蹭。这几日罗钊活跃得要命,仿佛要把他在床上吃掉似的。“你、你先陪我看完这个。”

见妻子拉着他的手,罗钊勉强同意了。

不出十分钟,狗血剧情让罗钊如坐针毡,他皱起眉头,难以忍受地评论起来,“……这个人只是摔了一下脑子,怎么会恰好恢复记忆呢?”

“而且男主角为了救女主角,在高速公路上被车撞,竟然只断了一只脚?那是时速八十公里啊!”

“老婆,公司不是这样收购的,这个复仇的方法不现实……”

面对罗钊的讲解,闻青禾充耳不闻。他一手抱着丈夫的胳膊,一手拿着纸巾,在两位主角在医院重逢后,随着煽情音乐响起而红了双眼。那一瞬间,罗钊不仅感到自己白说了那么多,并且他像是多余的,因为闻青禾对这个破电视剧投入了太多感情,似乎流的眼泪比对他的这十年还要多。

说来奇怪,当年闻青禾自荐枕席,他嫌oga有心机。如今闻青禾对着电视哭得像个傻子,他又嫌对方太情绪化,不够理智。

罗钊心里乱乱的,酸溜溜的。

而他心里的一串复杂想法,还不比电视中男主角的一个眼神惹得妻子注意。

心乱之下,罗钊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闻青禾左手还拿着一块纸巾,停在与小脸寸长距离的半空,疑问地看着丈夫。

“停……停电了吗?”

“……”

原来,闻青禾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关掉了电视,而是认为……停电了。但室内灯火通明,再怎么想也是电视坏了或者关掉了吧!怎么可能停电!闻青禾脑子呢!罗钊心里像挨了一记闷棍,可气又没法发火,他老婆真是看电视剧看傻了,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没有,”罗钊压着怒意,勉强说道,“我不小心压到摁键,关掉了。”

“你打开。”

“……好。”

于是电视重新打开。

到了八点档的第二集,剧情进入到全剧最高潮部分,女主角终于见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两人在父亲的墓地前相认。此时,昕昕拿来了今日的数学作业,闻青禾一边哭一边检查完,因为两滴眼泪落在纸张上,他只好把本子塞给丈夫,让罗钊仔细看一遍再签字。

罗钊耐着性子完成任务,打发两个孩子去洗漱睡觉后,怒气值达到了99%。他觉得他老婆玩物丧志,不够关心小孩,也不够关心他这个是最主要的,沉迷低劣剧集到了影响生活的地步。这样想着,罗钊再次拿起遥控器,鼓起勇气,摁下红色了开关键。

“以后不要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他沉声道,装作权威十足的样子。

闻青禾手边堆了三张半湿的纸巾,手里还拿了第四张。在屏幕黑掉的那一刻,他身体僵住,睫毛上挂着细微的水珠,眼神空茫地看着丈夫,像一只在晨雾中走失的白兔。

不过,他的无措仅限于惊讶而已,并没有任何恐惧。

“你把电视打开。”oga道。

“……”罗钊犹豫了两秒,决定坚定意见。“不行。”

他拒绝道。

闻青禾把纸巾扔到一旁,微微眯起眼神,这让罗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和闻青禾还没正经打过架呢,不过从悬殊的体格来看,即使oga军校出身,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嗯,罗钊并不惧怕肉搏,但闻青禾万一生起气来发狠就不好了,他又不能真对老婆动手。

“罗钊,把遥控器给我。”闻青禾重复了一遍诉求。

罗钊将遥控器藏在身后,不为所动。

“不给。”他说道。

坚持决定废了他一番心力,因为闻青禾的脸蛋粉扑扑的,梨花带雨。他们认识已经十年了,怎么闻青禾还是那么可爱呢?柔弱中带着倔强,倔强里带着单纯,这种单纯刚开始让罗钊想嘲弄,可现在更多的是心疼。

“我就不给。”

罗钊继续说道,刺激着他单纯的小妻子,“你干嘛要把时间花在这种弱智东西上?看多了脑子会变蠢的。”

这句话颇有刚结婚时的强势风味,令闻青禾脸色倏地变白,下颌肌肉因为咬紧的牙关而收紧。罗钊严阵以待,他以为闻青禾会骂他,或者扑过来推他两下,但等了几秒后,他看到对方紧绷的肩膀松弛,继而微微瑟缩地向前收拢。

“……你什么意思?”oga被他气哭了。

“老婆——”

来不及解释,闻青禾的眼泪越来越多,滑下涨红脸颊,不同于被剧集煽情而出的眼泪,此刻的泪水带着满满的酸涩与委屈,换成了罗钊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想看电视剧有问题吗?我每天面对的八成是谋杀和恐袭遇难者,我想看点别的……不行吗……你为什么总要说我……”

“老婆……”罗钊扔下遥控器,连忙将oga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每天有这么大的压力……”

闻青禾挣扎着把他推开,“……你也不要避重就轻!罗钊,尸体会跳起来指着我,说我会变蠢么?你为什么要干涉我的喜好——”

“因为那个剧确实很蠢。”罗钊忍不住了。

丈夫的顶嘴让闻青禾原本接近熄灭的怒火复燃,他气笑了出来。

“蠢?”oga擦擦眼泪,立刻打开电视,指着尚未结束的剧集,“即使你不喜欢,也没有权利干涉我做什么。”

“但你是我的老婆——”罗钊道。

“所以我就要事事听你的吗?”闻青禾抽泣道,两人刚结婚的时候,罗钊不喜欢他,他在那个家里动辄得咎,一点没有做主人的感觉,即使用电脑也会戴上耳机,怕被alpha大吼大叫地责骂。生了两个孩子后,加上楚啸南卷进两人之间,他才逐渐在家感到轻松了一些。

“我只是想看看电视而已……”

或许他的观看反应是敏感了一些,但也不算不良嗜好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太……嗯,太投入了,好像其他事情都不关心了。”罗钊组织着词语。或许他对电视剧并没有太大意见,更在意的是妻子在家哭哭啼啼的样子,以及自己遭受了忽视,这有时让他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好。

“况且,”他指着电视道,“你看里面的那几个男的!有我帅吗?有我强壮吗?有我能让你快活吗?”

说完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在对方反应过来前,罗钊把妻子揽在怀里。好不容易楚啸南不在,孩子也睡了,这种二人世界的感觉真好,他怎么原来没意识到呢?罗钊眼眶一热,憋在心里的话如融化的蜡油般流泻而出。

“老婆,你别光看电视,平时也多看看我啊。”他说道。

闻此,oga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停留在他的怀抱之中。随着背景音乐响起,两人缓慢地靠在沙发上,看完了当天最后十五分钟剧集。

那天的小小争吵后,罗钊能感到闻青禾在思考两人的关系。虽然有了两个孩子和楚啸南后,妻子不可能给他原本的关注,但一周以来对方态度的转变仍令他欣喜非常。

比如,有一次早上换衣服时,闻青禾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并且说道,“老公,我觉得你穿这件西装时特别吸引我。”

罗钊内心的狗尾巴立刻竖了起来,疯狂摇摆。过去闻青禾虽然乖,但很少夸他,更别提当面夸他。罗钊心里狂喜,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是吗?”

“是呀,”闻青禾趴在他的肩膀上点头,“这个颜色,还有领子,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穿的款式很像,我当时就觉得你……很帅气。”

罗钊低头一看,这款式还真和当年的学院便服有七分相似,脑中顿时炸开了国庆日的烟花。他和闻青禾第一次见面的氛围堪称车祸现场,两人不忍再提,他原以为oga一定认为他是个粗鲁的蠢货,没想到那时他老婆已经注意到他的英俊了。

他连忙回头给了妻子一个深吻,承诺当晚一定早早回家做饭。虽然他也可以带闻青禾和两个孩子出去吃饭,但这个念头立刻就被打消了,因为那会阻碍他老婆看八点档啊。

1

相处多年,罗钊逐渐与家里的另一个alpha男人建立起某种程度的友谊,一起钓鱼,一起做饭,一起陪孩子们打球,偶尔会一起聊聊其他oga,以及闻青禾。

郊外,垂钓处。

楚啸南问罗钊,对闻青禾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罗钊说,“我觉得他很俗。”能自荐枕席的oga,想必相当世故。不过,既然会把身体当做称斤论两的筹码,往后也容易分得干净,不纠缠。“你呢?”他继而问道。

楚啸南幽幽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嗅到了往事的芬芳,“小禾那时很单纯的。”

闻此,罗钊翻了一个白眼。

“又乖,又善解人意,”楚啸南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不像现在,会因为乱扔袜子而骂我,还让我连家也没处回。”

罗钊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骂道,“那不是一只袜子的事情吧?”

2

两个月前,闻青禾与楚啸南吵架了,令出差回家的罗钊颇为意外。在这个房子里,一半战争爆发在两个alpha之间,另一小半爆发在两个孩子之间,剩下的由罗钊和妻子的拌嘴填满。至于妻子和楚啸南闹别扭,似乎还是印象里的头一次。

出差回家,家里氛围冷冷的。

楚啸南在厨房炒菜,闻青禾在茶几前生闷气,两个孩子在餐桌上写作业。见罗钊回来,女儿沙沙小声地说,叔叔把妈妈惹哭了。

罗钊定睛一看,闻青禾竟然还真哭了,并且电视里并不在播放八点档。不待他上前询问,楚啸南已经做好了最后一个菜,端着冒着热气的铸铁锅面色阴沉地走出厨房,让两个孩子收拾作业腾地方。铁锅滋滋发热,罗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让oga过来吃饭。

饭吃得有点沉默。

原本,楚啸南是最会活跃气氛的一个,喜欢给闻青禾和孩子们夹菜,不介意八点档或动画片的背景音。如今,他埋头吃饭,电视关着,闻青禾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不时嘱咐孩子们多吃青菜,吃到一半,他给罗钊夹了一块鸡翅,目光落到黑发alpha身上时,犹豫着把一块鸡翅放在了对方盘子边缘。

就当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楚啸南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把那块鸡翅,夹了出去——直直放进了旁边儿子的碗里。

这份明显的拒绝之情,让闻青禾再也无法绷住泪水。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呜地哭了出来。

罗钊看不下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不允许楚啸南这样阴阳怪气。

他放下餐具,下巴一指厨房,“你和我过去。”

楚啸南喘着粗气,大概是快气糊涂了,连做饭的花布围裙也忘了摘,与结实的身形十分违和。他没有接受罗钊的提议,而是万分委屈地看向众人。

“罗钊,”他说道,又转向两个孩子,“昕昕,沙沙,你们给叔叔评评理。”

什么?

“叔叔虽然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每天在家里做饭、擦地、买菜,工资月月上交,零花钱只够加个油,白天晚上地照顾妈妈……即使是这样,你们的妈妈,还有你老婆,竟然因为我乱丢袜子而对我生气——”

“——这不是一只袜子的事。”闻青禾打断道。

“对,不是袜子的事。”楚啸南还在生气,虽然回应,但故意不去看oga的方向,“你说我袜子会丢一只不见,就像人也总是稀里糊涂地不见,我觉得,小禾,这是你含沙射影,是对我的不信任。”

“……爸爸,这是今天早上的事。”旁边的儿子小声给罗钊补全信息。

“……已经吵了一上午了。”女儿无奈地划拉着盘中的豌豆。

“你不要太过分!”面对无理取闹的指责,闻青禾面色涨红,“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凭什么把小孩子拉进来?选边站队吗?”

“哼。”楚啸南继续冷笑。“你不信任我,我不和你说了。我到局里值班去了。”

“你发什么神经?”见对方起身,罗钊想拦,两个alpha扭扭捏捏地拐到厨房。

楚啸南一抹眼睛,似乎是真伤心了,他脱下围裙塞给罗钊,让对方待会把碗洗了。

3

就这样,罗钊见证了闻青禾与楚啸南之间前所未有的冷战。从旁观者的角度,这不完全是坏事,因为在此期间,闻青禾会把他的优点放大再放大。

比如,在睡前:

“老公,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oga柔软的身体揽着丈夫的手臂,两眼真诚,“你说话直接,从来不会畏畏闪闪,我要向你学习。”

再比如,出差之前:

“老公,我发现你从来都不会忘带重要东西诶,回来时行李也收得很整齐,你好厉害。”

如果说以上尚在合理范围,那么有些“优点”,连罗钊自己都汗颜了。比如,在一次吼了两个满地乱跑的孩子后,闻青禾的反应竟然是:“老公,虽然你有时候对昕昕和沙沙说话的声音大了点,但我觉得你对他们的要求表达得很清楚,所以也不能算是发脾气。”

时间久了,罗钊觉得他老婆的脑回路越来越接近八点档,但一个娇娇软软的妻子有什么不好呢?

另一方面,闻青禾对冷战中的楚啸南又是截然相反的态度了。

大概是受不了楚啸南的阴阳怪气,闻青禾最近愈发欣赏罗钊直截了当的态度。这种直接碰上大脑扔在抽筋alpha,仿佛水火交融。

在楚啸南离家一周后,闻青禾主动给对方打了电话。

不知对方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罗钊看着妻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接着爆发出一句:“滚!你就睡在那里吧!”

据说,楚啸南有房子不住,非要缩在特安局的休息室。每隔一周的半夜,他会静悄悄地回公寓拿一趟换洗衣服,放下一大堆菜和给孩子们的礼物,再静悄悄地在厨房做一顿饭,接着在天亮前静悄悄地离开。他这样做的第二天,闻青禾会给他打个电话,他也会接。

然而,罗钊发现这个休战电话持续不了三分钟,会以双方互撂狠话结束:楚啸南说oga缺乏信任,而oga说对方小题大做,接着楚啸南会逃跑般地火速挂电话,留下一串忙音,以及边抖边哭的闻青禾。

4

天还未亮,罗钊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醒。旁边的闻青禾睡得很沉,他轻轻起身,先去了一趟卫生间,接着顺着香气来到厨房。

果然,楚啸南正蹲在烤箱前,观察着逐渐膨胀的餐包。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罗钊不耐烦地问道。

这几周来,闻青禾整理好了对方的房间和换洗衣服,但楚啸南依旧像个幽灵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并且,他走之前必定留下一些痕迹,好让oga和孩子们感受到他的存在,这种若有若无的操控,让罗钊气得牙痒痒。

“你要么滚回来,要么滚出去!”他忍不住骂道。

厨房地板上,楚啸南冷哼了一声,正当罗钊以为对方要嘲讽两句的时候,楚啸南肩膀沉了下去,像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是我以后回不来了,你帮我照顾好小禾和孩子。”

说完,黑发alpha掸了掸裤子上的面粉,从地上起身。他身上的弥漫着森冷气息,是属于前线的味道,让罗钊离开军校多年后依然难以忘记。刚刚没有察觉,是被烤面包的奶香味掩盖了。

楚啸南刚过四十,鬓角已有白发,眉眼处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任由他天资再好,经历伤病和衰老后,身体机能不像盛年般自如了,职业风险大大增加。这次临时任务有危险,他不得不去,怕闻青禾不答应,所以便瞒着对方去。

他真的很怕自己会突然消失,回不来。所以当闻青禾提到他会像袜子般突然消失后,莫名其妙地爆发了。

面包烤得差不多,楚啸南用夹子一个个拣出来放在筐里。回头的时候,正看到站在走廊处的闻青禾,oga两眼泛红,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站了一会儿。

“老婆,你——”罗钊想着,也许这两人应该坐下来谈谈。

“他已经做了决定,让他走吧。”闻青禾道。

楚啸南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把面包用布盖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拿起冰箱旁的提包,推开大门,走了。

5

又过了四个星期,楚啸南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才有了约罗钊去钓鱼的一幕。

之所以去山里钓鱼的一个原因是,闻青禾现在不想让楚啸南进家门。

“小禾原来很温柔的,从来都不会说我,唉,现在竟然要让我滚出家门,我的地位越来越低了……”黑发alpha心疼地用残缺的左手摸了摸胸口,“……而且局里已经给我发了警告信,让我不能再占用公共休息室睡觉,我当然也想回家,那个沙发根本伸不开腿嘛。”

罗钊斜看了对方一眼,“如果你要用苦肉计,那么找错对象了。”

楚啸南继续演了下去,委屈地说,“我确实希望你能为我说说话,让我回去好好表现表现,怎么样?”

“我凭什么要你回来?”罗钊抖了抖鱼竿,笑道,“家里没你正好,他现在简直把我当成国王,你想不到我有多爽。”

闻此,楚啸南并没有生气,而是沉默了几秒,道,“还是你比较会照顾人,怪不得小禾这么信赖你。我这次伤了他的心,让他没有安全感,多花些时间是应该的。”

虽然知道这番身段柔软的话目的性十足,罗钊仍十分受用。

楚啸南接着道,“小禾有时候脾气很倔,等我回去后,有些事我可以和你一起劝劝他。”

“……比如?”

“……你不是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

“……”

有了共同目标后,两个alpha的兴趣也不在钓鱼上了。楚啸南和他约定,到时候竞争上位,下一个孩子是谁的各凭本事。罗钊想了想,觉得当务之急是先让oga对怀孕松口,他已经提了好几次,都被闻青禾绕开了话题,如果楚啸南愿意和他统一战线,那突破起来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他便透露起妻子下周末的行踪。

“下周末孩子去上游泳课时,青禾会去旁边的咖啡店……”

“是我们常去的那一家吗?”

“就是那一家。”罗钊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希望你们俩把话说清楚,只是说清楚,你别想玩其他什么花样。”他说道,“这不代表他会重新接纳你,懂吗?”

“明白明白。”楚啸南连连点头。

6

下一个周末,当罗钊收到楚啸南发来的几张oga被蒙住双眼、面色绯红喘息的照片时,才意识到高估了对方的信用。

楚啸南算好时间,先到咖啡馆拐走了oga,等到了酒店后立马给罗钊发送位置,问对方要不要加入游戏。

画面非常刺激,罗钊哪有不加入的道理。

闻青禾被丝带绑着双手,在粉红色的大床上被两个丈夫轮流操干。虽然开始时凶得厉害,但后来只有哭泣的份,他天生消瘦娇小,连一个alpha也反抗不过,何况是齐心协力的两个,越是挣扎,对方便越兴奋。等两个alpha心满意足,孩子们的游泳课也快结束了。

闻青禾裹着被子眼泪涟涟,两腿间一片狼藉,连合上的力气也没有。

趁着罗钊去洗澡的功夫,楚啸南终于开始了低头认错的戏码,刚一开口,就被oga打断了。

“如果你要走,不管是什么理由,我不会拦你,过去不会,以后也不会。你是自由的。”闻青禾沙哑地说,“啸南,但你记住,我也是自由的。”

他这么一说,楚啸南彻底慌了。他抱着对方的双手,贴近胸口,“我想把你拴住身边,至少是把你的心拴在身边。”十几年来,有时,这成为了对oga的折磨。

“这很自私。”

“我知道。”楚啸南道,“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骂出来吧,小禾。”

“虽然有时候很生气,但是,就像我过去说的那样,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闻青禾小声地说,“甚至因为时间而变得更厚更多了。”

“小禾……”楚啸南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多么想把生命交给对方,好彻底地融为一体。

7

一番互诉衷肠后,闻青禾又花了两周平复心情,才把黑发alpha放进家门。

八点档结尾曲在客厅愉快地响了起来。

闻青禾哄着两个孩子收拾书包,早早上床睡觉。罗钊刚刚冲了个凉,出来看到楚啸南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盯着oga睡裙下的背影。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老婆……”罗钊在妻子旁边坐下,手臂顺势在对方腰上一览,接着和另一个alpha对了个眼神,“你看昕昕和沙沙也大了——”他示意楚啸南说下去。

对方立即会意,“我们空出来的时间也多了——”

“——是啊,老婆,你看我们现在的工作那么稳定——”

“——小禾,我们的感情也这么稳定——”

“——你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孩子?”

罗钊做了那个开口的人。

闻青禾摇摇头,水亮的眼睛看向丈夫,软声道,“老公,我们不是说过这个了吗?”

罗钊发现,自从他老婆爱上偶像剧以后,整个人也会偶尔散发粉红泡泡,加上本身带点娃娃脸,骨架又小,显得特别娇嫩,惹人怜爱。虽然闻青禾在拒绝他,但这样的拒绝方式,让罗钊根本对抗不起来,于是便指望对面的楚啸南帮忙。

此时,oga也转向另一个男人,“啸南,你也这么想的吗?”

楚啸南被两面夹击,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扶在oga的膝上,十分忠诚的样子。

“小禾,我想先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罗真很无语。

之后的几分钟里,不管闻青禾在说什么,楚啸南都忠心耿耿地点头,比在特安局宣誓时还要郑重。说到最后,闻青禾的想法落到:再考虑考虑。

“小禾,虽然我有这个想法,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楚啸南甚至把额头在他老婆的大腿上蹭了蹭,接着道,“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不过有的人就不一样了,为了他,我们要尽早计划。”

罗钊几乎想踹死这个老男人。对方确实遵守诺言,帮他劝了闻青禾,但显然和他不是一条心。

“老公,我想再考虑一年,可以吗?”

“当然,当然。”

面对妻子的松动,罗钊立即露出笑容,揽紧了对方的腰身。

“光有信心是不够的,关键要货真价实,对不对?老婆,你感受一下!”

楚啸南也趁机摸进了oga的裙摆。

“小禾,你也感受一下我的信心!”

“呜嗯……你们轻点……到、到卧室去……”

“别、别舔……呜呜啊……啊……”

“好了……我、我知道你们可以……唔嗯……呜呜啊……”

“呜呜……嗯啊……饶了我吧……我又没说过你们不行……呜呜呜呜呜——”

这个夜晚,纤瘦的oga再次被两个丈夫比赛般地一次又一次疼爱,直到无法动弹,痴痴地躺在床上,在两人间沉沉睡去。

杨烈打开房门,迎上来的是个年长的奴仆,向他打了招呼,“少爷。”

这座属于杨家的住宅位于市区一栋高层建筑顶楼,分为两层,现代化装饰内,空间十分宽敞。冷灰色调的房间内,下层用于会客和办公,有厨房和两个浴室。仆役也生活在这里。

“他人呢?”杨烈换了鞋,盯着通往楼上的楼梯。

“一直在上面,今天没下来过。”仆役是杨家的老佣人了,对于家里的事从来不会多嘴。

这个情况符合他的预期。杨烈点点头,提着包径直向二楼走去。

和一楼的清冷简约不同,随着楼梯上行,愈加浓重的奶味和雌虫信息素铺面而来,温度也随之升高,常年的空调让二楼温度维持在可以只穿内衣的程度。两层楼之间有一道门,每次从里面开启时杨烈的通讯器都会收到提示。杨烈琥珀色的眼眸落在传感屏上,不待转动把手,门把手便自动弹开了。

晚餐用了肉桂和香草,裹挟在浓烈湿润的信息素里,让雄虫的阴茎瞬间发硬。

听到门响后,方郁伦已经放下厨房的工作,迈着略显笨重的步子到门口迎接他了。即使已经怀孕五多个月,杨烈也没有免去对方跪着问候他的习惯。

金发雌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家居长袍,衣服是杨烈亲自挑选,他觉得这很衬对方的金发。雌虫孕肚突出着,胸脯也不算小,脸却很瘦。

“……雄主。”他的雌虫跪得非常吃力,甚至一只手要托着肚子。这一整天,方郁伦打扫了房间,还要照顾刚刚一岁的宝宝。等宝宝睡着了,才有时间来做饭。烹调的时间晚了一点,好在杨烈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没有上来便打他。

“嗯。”杨烈勾起嘴角,摸了摸雌侍的头,让他继续去做晚饭。

两年多以前,冷凌把方郁伦送给了杨烈。这事发生在那次强行标记后没多久——因为杨烈的强行覆盖成功了。冷凌留下的流星标记逐渐溶解,取而代之是黑洞般的太阳。取代标记、流产,在冷凌看来,雌虫身上发生的一切是对自己尊严的践踏,何况一个反复标记后破破烂烂的虫对他也没什么价值了。

他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在杨烈多次讨要后,把方郁伦送给了对方,并换来了两个更漂亮的雌虫奴隶。

方郁伦对此没有说不的权力,就如他无法拒绝去服务冷凌带来的陌生雄虫一般。即使如此,他还是在送走那天惊恐地挣扎、哀求,冷凌懒得管他,毕竟那已经不是自己的虫了。他让人给金发雌虫打了很强的镇静剂,用镣铐束缚在地下室里。

杨烈亲自来接的人。

“我不是冷凌,”杨烈微笑道拍打着方向盘,“我不会把你分享给其他虫。但你也不要想有那么多自由。”

居住在顶楼公寓之后,杨烈不允许他随便离开房子。大部分时间,方郁伦待在二层的卧室或起居室内。屋子内设备一应俱全,有厨房、茶水间、浴室和一个可以直接传送物品的小电梯。如果方郁伦需要什么,通过内部电话,楼下的仆役会用机器传给他。碰上必须出门的时刻——比如就医,杨烈会亲自陪他或派人和他一起去。

多次标记后,方郁伦感到身体大不如前了。他经常感到头痛,即使睡足九个小时,脑袋也总是昏昏沉沉。特别是杨烈那次强行覆盖直接损害了他的精神域,让他难以集中精力。甚至雄虫的命令要听两三遍才能领会,因此没少挨对方的虐打。

他不是蠢到故意去无视对方的话,而是暂时的神经性耳聋让他无法听清杨烈在说什么。

这些不妨碍雄虫对他的使用。

第一个孩子怀上后,杨烈解除了方郁伦在家时的脚镣,但还留着颈后的微型电击器。

电击器芯片埋在雌虫后颈大静脉旁,与雄虫的脑机相连。与只需要一个念头,甚至不需遥控器,就能让电流攻击对方的脊索。至于是给予轻度刺痛、中度疼痛还是足以四肢瘫软的重击,全凭雄虫的意愿。

另外,如果芯片察觉到雌虫神经通路中的自毁意识,也会释放强电流阻止。

开始的几周,方郁伦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丝绸床单用了甜蜜而温馨的玫瑰色,枕头和被子是同色系的,带着精美的花朵刺绣和蕾丝花边,即使婚房也不过如此了。床垫软得似乎能包裹住他的身体,羽绒被又轻又暖。但他清醒的时候只有疼痛。

杨烈操他,从来没有亲吻、抚摸之类的前戏,只有殴打和耳光。已经被标记的雌虫即使没有交合意愿,也很容易被信息素唤起反应。他的下体被迫流出淫荡的汁液,被雄虫粗暴地贯穿,龟头直直刺入生殖腔内部,疼得方郁伦浑身颤抖。

三个月以后,方郁伦怀孕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怀上,明明瘦了一大圈,从脚踝到脸颊伤痕累累,这样破败的身体竟然能再次怀上小宝宝……哦,对了,是因为杨烈不允许他避孕。

白稠的精液次次射进他的生殖腔,那么小的地方射的快涨了起来,肚子鼓鼓的,让雄虫满足地掐着他的脖子猛顶。精液一次次地流进去了。他不听话,杨烈就把他囚在床上灌精打种。雄虫这样辛勤,早晚会怀上的。

这时他已经老实了很多,不再用戒备、敌视的眼神观察他的雄虫。当然,这也归功于电击器的效用。雌虫颈后有一片手掌大的深红色烧伤疤痕,边缘的颜色陈旧偏棕,中间皮肉绽开一块的更新、更鲜活。

电击每天都在发生,在杨烈认为雌虫有敌意的时候、在雌虫不愿跪下来给他口交的时候、在他想在床上增加一点刺激的时候……电击多少损害了方郁伦的大脑,雌虫有时会木呆呆的。但总算听话了,不仅会温驯地迎接雄虫的抚摸,也不再有逃跑或自毁的冲动。

“方,”杨烈蹲在坐着的雌虫面前,抚摸对方膝盖上的淤青。

方郁伦穿着一件米白色亚麻睡袍,低垂的眼睛看着羊毛地毯。杨烈不允许他穿内衣,所以睡袍里没有任何衣物了,露出大片小麦色的光滑皮肤,锁骨凹痕深刻。这几个月来他瘦了很多,原本结实的胳膊现在可以被雄虫单手握住,上面布满淤痕。两个褐色的乳头大而红肿,没有穿环,但乳房上有道细小的牙印,那里再过几周便能分泌出细白的乳汁。

“你要当妈妈了。”杨烈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但雌虫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神空蒙的看着窗外的云层。

“方,如果你喜欢小孩子的话,我们也可以有很多小孩的,”杨烈耐心地说,牵着对方的手。他调查过了,方郁伦是战争孤儿,脑子传统得很,想要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之前冷凌的孩子没了伤心了好一阵子。

“别为过去的事情和我闹脾气了,好吗?”杨烈轻柔地做出承诺,仿佛一位多情体贴的爱人正在为买错了果汁口味而道歉,“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是不是?”

过去的事……是强制标记致使他大出血流产,无数次的殴打、电击和强奸。

方郁伦很想把被攥着的手指抽出来,但重复电击让他的身体学乖,当他想逃离的时候,身体自动选择麻木。所以他僵在沙发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雄虫。

“我想出去走走。”他的声音很小,害怕雄虫不答应,或是被激怒。杨烈脾气喜怒无常,上一刻在笑,下一刻会用电流让他瘫痪失禁。

“可以吗,雄主?”

方郁伦捉着雄虫的手,带着肚里的孩子一起跪在了对方小腿旁,讨好地用额头蹭着那手背。他乞求的态度很到位,让杨烈有些松动了。他笑着亲吻自己的雌侍,方郁伦甚至学会了主动张开嘴唇回应他,如果方总这么乖顺就好了。

他不着急回答,而是轻轻挪开嘴唇,享受于雌虫目光的中的恐惧、期待与追随。那榛果色的眼睛带着窗外阳光的七彩光晕,倒映出清澈的蓝天。很漂亮。

“好吧,”他慢条斯理地说,手指来到雌虫后颈的电击伤处。他们的联结并不顺畅,杨烈也难以治疗对方,所以方郁伦的皮外伤总要十几天才会恢复。他触碰伤口,轻轻提醒对方,“不过别想着离开我。”

“我会陪你出去。如果离我超过二十米,会引发最大电流,足以炸断你的颈椎,懂了吗?”

怀上孩子后,杨烈允许方郁伦每周外出一次,通常由他陪伴。有时候,晚饭后他会陪着雌虫在运河边散步,看着静静的黑色水流,或者在周末的时候,两人像普通情侣一样去集市或广场走一走。方郁伦平时需要的东西,不管是衣物、药品、书籍还是生活消耗品,杨烈都会让人去买,采购的物品整整齐齐放在小电梯的筐子内,送达公寓二层。

在外出时,杨烈喜欢牵着方郁伦的手,不光是希望雌虫离他近一点,更是为了阻止雌虫和其他人接触。但说实话,强行标记、电击、隔绝、殴打这些脑部重复性创伤,让方郁伦和他人交流的能力受了一些损伤。即使出门了,雌虫也不太敢和杨烈之外的人说话。

即使他理智深知,这些陌生人真诚友善,但他感到这个美好的世界令他望而却步。

他逐步陷进雄虫编织的网中。比虐打更有效的控制,是雄虫突如其来的温柔。

如果强硬可以对抗强硬,那方郁伦不知道用什么对抗杨烈的柔情与示好。

他不知道。

方郁伦在孤儿院长大,父母双亡的他失去了被好好爱护的机会。不论是孤儿院的粗暴,还是军队的严明纪律,都让他的成长环境过于冷漠。长大后,他有时会把爱与顺从、责任、付出混为一谈,并且他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冷凌或韩至逸,期待对方回以同样的对待,当然这些尝试都失败了。

杨烈打他、控制他,方郁伦并不意外。他甚至能较好地适应,不至于让精神完全崩溃。

但他不能适应杨烈热切的目光,那目光似乎真的对他感兴趣,似乎自己真的很重要。当杨烈不暴力的时候,会变成方郁伦接触过的最温柔细心的雄虫,冷凌或韩至逸都做不到。

每周外出时,方郁伦偶尔在商店橱窗多看两眼的货品,几天后就会出现在公寓的小电梯里,包装精致,卡片留言一个不少。对于这些东西,方郁伦甚至都没有起过购买的心思,更不会向雄虫提起,但杨烈全都能察觉到。

杨烈曾经送过他一条很漂亮的羊绒围巾。

纯白色,软得摸起来像没摸到一般。

“喜欢吗?”杨烈跪在床前,看着雌虫慢慢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拆开纸袋内的粉色玻璃纸包装,拿出那叠织物,“我觉得很适合你。”

他把围巾轻轻围在方郁伦颈子上,裹住长长的金发和秀气的下巴,也盖住了颈后层层叠叠的咬痕与电击伤。方郁伦看着对方满意地将围巾打好漂亮的结,露出微笑,才想起上次外出时他确实曾在咖啡厅旁的橱窗间看过这条围巾。只需半秒暴露的眼神,杨烈似乎就能钻进他心里,这种窒息般的注意力另方郁伦心惊。

“是我的错,”杨烈接着亲吻雌虫眼角的淤痕,“昨天我太过分了,你肚子这么大了,我应该体谅你才对。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你的头还痛吗?”

方郁伦摇摇头。

他已经躺了快一天,怀孕八个月了,杨烈没有减少性交的频率,让他的身体吃不消。在昨天拒绝交合后,杨烈把他的头往墙上撞了。因为怀孕,雄虫暂停了电击惩罚,取而代之的是更老式的耳光、勒缚和信息素控制这些也是杨烈更喜欢的。最后做还是做了,做完后雄虫又会抱着他说不少好话。

“真的吗?”杨烈皱着眉,仔细观察着他脸侧的淤伤。

“我肯定是弄疼你了,方,你昨天又哭了,流了那么多眼泪。”他似乎真的很难过。

暴力与温柔往往交替进行。而现在是短暂休战的温柔期。

这个时期,杨烈会把方郁伦当成世界上最娇弱的人,不仅不会动手,还会为对方身体力行地做一切事。他会给受伤的雌虫倒水、穿鞋、梳头发,并献上精美贴心的礼物还有对方最喜欢的事:外出。

杨烈抱着方郁伦亲了又亲,即使怀里的雌虫微微躲闪,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更耐心地粘过去用信息素抚慰对方,细细亲吻他的额角。

“孩子还好吗?”他问道,一只手来到雌虫的孕肚上。肚子里的胎儿感应到雄父,雀跃地动了一下。

“嗯,很乖。”方也摸了摸肚子,低头道。

在这个休战阶段,杨烈暂且不追究他回避的眼神,声音仍极尽温柔,“这就对了,可不要闹你妈妈呀,”他说道,“我会心疼的。”他笑道。

礼物纸袋放在一边后,杨烈又坐到床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是最近很热门的戏剧演出。

“方,你明天晚上想出去吗?去透透气,我们可以先去吃晚饭,然后去剧院包厢。”他的语气轻柔,手指小心地撩开雌虫金色长发,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我实在是太在乎你了,方,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控制得不够好。你肚子这么大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能不能原谅我,别再因为这些小事和我闹?”

方郁伦的余光还落在那两张彩色门票上。

他对这些文艺活动并不特别感兴趣,但重要的是能出去。杨烈会把尺度拿捏得很好,强势之余,让他有种两人在商量的错觉,并且矛盾的原因在于自己无理取闹。

其实方郁伦没有拒绝的余地。答应“求和”,会换来一两天的休息,如果拒绝,那之后一个月都别想出门了。

于是方郁伦点了点头。

雄虫开心地笑了,咧开的嘴角在方郁伦看来像道干瘪的口子。“你再睡一会,我吃饭的时候叫你。”杨烈很积极地扶他躺下,给他盖上薄被又亲昵地摸了摸雌虫的脸颊。

“明天我下午四点来接你,你要打扮好,在家乖乖等我,我们去河边的餐厅吃饭。”

休战期不会超过一周,常常以雄虫一次严重的、没有预兆的暴力行为结束。

之后周而复始。

方郁伦第一个孩子是个健康的雌虫宝宝。他很难把只会哭泣的小婴儿和身边的杨烈联系起来,可杨烈确实是自己孩子的雄父。

杨烈非常开心,甚至可以“谅解”雌虫产后不能立刻承载他欲望的身体。方郁伦和他预想得一样,白天很尽心地照顾宝宝,给孩子换尿布、喂奶和洗澡。而晚上,雌虫要跪在卧室里吸吮雄虫忍耐的阴茎。

方郁伦生产后,杨烈对他的欲望甚至更强烈了。

孩子不到两个月大,杨烈再一次把阴茎刺入了被分娩凌虐的生殖腔口。方郁伦疼得直抽搐,烂熟的肉花汁水泛滥,眼前一片模糊。由于激素作用,他的身体超乎以往地柔韧,两腿被雄虫大力压向两边,露出瘪下去的肚皮。

杨烈最讨厌方郁伦在床上哭泣,而现在肚里没有孩子,又可以使用电击器了。他要纪念这次凯旋般的插入,用拳头、皮带和电击器。年轻的雌虫妈妈最终在疼痛中失去了意识,而杨烈会抱着对方很久。第二天雌虫醒来时,带血的床单、被褥和凶器会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口的早饭、床头的鲜花和被杨烈哄得咯咯直笑的孩子。

这总让方郁伦怀疑自己的大脑记忆错乱。如果不是身上的伤痕,他会怀疑那些恐怖记忆都是凭空臆想而来。

孩子哺乳期还没过,方郁伦在公寓内突然晕倒了。仆从很快上来把他安扶在床上,而杨烈也第一时间赶回,从家庭医生口中得知方郁伦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的事实。

他实在太高兴了。在医生走后,杨烈看着床上因贫血和劳累晕倒的雌虫,对方被子下的身体扁扁的,生完孩子后很快回复到往日的消瘦。他们现在每晚睡在一起,杨烈喜欢抱着对方,喜欢一大早发泄完后,让方郁伦颤着腿跪在床上给他打领带。

他轻轻掀开被子,看着雌虫白色睡裙下疤痕密布的蜜色身体和即将隆起的小腹,欲望胀得他难受。

他快速解开皮带,爬到床上,分开仍未醒来的雌虫的双腿,轻轻舔舐每一处疤痕和淤青。他的唇舌越来越有力,甚至由舔变成了咬,最终大力折叠对方的双腿,撕开腥甜的内裤,唇舌覆盖那久经蹂躏的逼唇。

方郁伦逐渐醒来,惊得想要往后逃走,被杨烈执拗地抓住脚踝,甩在一旁的皮带狠狠抽在大腿上。

”听话一点,方。看在孩子份上我现在不和你发脾气,“在对方疑问甚至惶恐的目光里,他伸手轻轻揉弄着堆叠在小腹上的睡裙,”这儿,我们要有第二个孩子了,你不开心吗?“

方郁伦的肚子在三个月后明显地大了起来,乳汁也比之前更丰润。和丰满的肚子、乳房相比,他的脸颊憔悴得可怕,四肢甚至比怀孕前更瘦。

怀上第二个孩子以后,杨烈对他放宽了一些。每周甚至能外出三次了。

雄虫动手和电击的频率也有所减少。这部分地归功于方郁伦更加听话。

刚刚来到这处公寓时,方郁伦看着落地窗外的万年市景色,总会有结束这一切的想法。当然,只要这个想法强烈一点,电击芯片就能探测到他的自毁倾向,并释放让他失去意识的电流。现在,方郁伦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河水与繁华都市景色,他的心是静默的,眼神也是静默的。

望一会儿后,他便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照顾宝宝或是做晚饭。

这一天回家的杨烈,似乎尚在温柔的版本。

“今天的晚饭很好吃,”杨烈向旁边的雌虫露出一个微笑,叉子划入炖得软烂多汁的牛肉。“谢谢你,方。”

他甚至要了第二碗饭。

方郁伦接过碗,去给他盛饭,递到雄虫手里。

他的步伐有些迟缓,不只是因为怀孕五个月和旧伤,还有最近的新伤。白天的生活令他疲惫,晚上雄虫的索取几乎成了折磨。与杨烈的性爱中,他从来没有一次感觉到舒适,只是疼痛或轻或重罢了。在一次较为强烈的抗拒之后,杨烈把他扯到地上殴打了他。因为怀孕不能打肚子和背,所以受伤的主要是他的腿和脑袋。

也是因为这次受伤,换来了几天的和平期。

“明天是休假,你想去郊外走走吗?”杨烈伸出了带着毒液的橄榄枝。每一次示好是休战期的高潮,之后便为下一轮的暴力做酝酿。

“孩子给保姆照顾。你想去东边的湿地公园看看吗,那里很大,我们可以在草地上吃午饭,待上大半天。”

方郁伦没有办法拒绝这个诱惑。他没有去过万年市郊的湿地公园,他其实很久没有离开过中心城区了。即使要和杨烈一起待在车里、相处半日,也无法阻止他想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渴望。

公园大到二十分钟才能绕完,他们找了一处有阴凉的草地下了车。天气晴好,湿润的青草香沁润肺腑,但脖子里的电击器让方郁伦不敢随意走动,他跟在雄虫身边走着,等铺好野餐布后,便坐下来去捡拾地上的松果。这么天然质朴的东西,他觉得很可爱。

杨烈甚至给了他一个纸袋,好让他把松果装进去带走。

篮子里有仆役准备好的食物。杨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方郁伦轻声道谢,雄虫会宠溺地抚摸他的头发,让他坐得更近一点。

三明治没有什么味道。或许有吧,方郁伦吃不出来,他的味觉和所有感官都随着精神域的衰败而退化,也许到了明年,他连吃在嘴里的是固体还是流食都分辨不清了。但此刻明丽的郊外风景无比地吸引着他的心神,绿色比他记忆中的更绿,天比他印象中的更蓝,树叶摇摆,浮云游动,这些在他眼里像慢镜头一般,舍不得放过任何细节。

他空茫的眼睛望向天空,云吹散后,日光不可逼视,有几只黑点般的鸟略过。

轰——

巨大的声响,几乎让方郁伦感到周边的震动。

寻声望去,公园外的不远处升起黑色烟雾。但究竟是哪里,因为隔着树木看不真切。

杨烈也看了过去,眼神若有所思。

“车祸吧。”雄虫说道。

车祸吗?方郁伦觉得声音不太像撞击,更像是爆炸。但他不会在这件小事上和雄虫做讨论,其实雄虫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和他做讨论。杨烈问出的所有问题,比如好不好、要不要、行不行,都有既定答案。

傍晚回程的时候,方郁伦在车载广播上得知,东郊确实发生了袭击车辆的爆炸,一个年轻的雄虫少将当场死亡。

但这应该和他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并不认识对方。

有了五个孩子后,杨烈终于允许方郁伦自由出入公寓。脱离社会多年,年近四十的残疾雌虫显然没有什么竞争力,但杨烈怕他乱想乱跑,在军部里给他找了一个不能更闲的边缘职务。

同事们听说方郁伦有五个孩子后,羡慕得不得了,认为雄主一定十分宠爱他。

方郁伦比年轻时瘦了很多,不喂奶时胸前瘪瘪的,金发修剪到及耳长度,两只榛果色的眼睛如磨砂玻璃般雾蒙蒙的,暗示着主人的沉默。他的工作朝九晚三,内容是走走库房,统计部门闲置机械的数量和保养状态,那些机械和他的工作一样,即使突然消失也没人会察觉。

这些年来,他和杨烈的关系没有再恶化下去,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好的证明。甚至最近,两人关系还有了一丝好转,这都要归功他的大儿子刚刚分化成了s级雌虫,让杨烈大为自豪。他们有四个雌虫孩子,还有一个雄虫。虽然雄虫颇为珍贵,但s级雌虫是千里挑一的存在,即使是a级雌虫已经能让父母们高兴一阵了,何况是在精神力、觉察力和体力上更加优越的顶级存在。

觉醒报告一出,引发了学校里小小骚动,众人纷纷好奇孩子雌父是个什么样的虫,毕竟,每次家长会要么是杨烈参加,要么便是空着座位。恭维之中,杨烈也开始怀疑把方郁伦控制在房间里是否必要?这些年来,孩子生了好几个,那个雌虫挺乖的,两人甚至有了老夫老妻的架势。

五个孩子里,三个去了寄宿学校,还有两个也能去军部的日间托育机构了。方郁伦前一年流产了一次,出血有些严重,医生不建议他再生孩子。由此,杨烈终于不情愿地让雌虫在手臂里植入了避孕剂。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方郁伦左臂绑着纱布,右臂像往常一样听话地挽住雄虫,但杨烈感到刚刚做完手术的对方前所未有地轻松,甚至连残疾的小腿也不再拖曳了。

“方,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他不禁问道。从繁重的怀孕和哺乳中解脱出来,大概是方郁伦期待已久的事。

“我很高兴,雄主。”金发雌虫顺着他说了下去,“我很高兴你能体贴我的健康。”

这话说得杨烈几乎要信了,要是方郁伦真这么欣赏和感激他就好了。气氛良好,他不忍揭穿谎言,破坏难得的温馨。相处十年,方郁伦早已不在明面上反抗他,杨烈也拆除了雌虫脖子里的电击装置,他们默认不当着孩子的面大动干戈,磨合出了一套雌主内、雄主外运转正常的相处模式。

***

下午三点,方郁伦准时下班。

黑色羊毛外套在他身上宽宽松松,肩膀合适,腰部大了。杨烈曾让他拿到裁缝店去改,方郁伦嘴上同意,实际懒得办。杨烈估计预料到了这件事,于是又给他买了件新的,方郁伦懒得穿。

今天是周五——寄宿学校放学的日子,因此当方郁伦走出机构,便看到杨家司机的车辆停在门口。

车子先拐到寄宿学校的校车点,接上三个孩子,接着再开往杂货铺采购一番。这个时候,方郁伦会给每个孩子一张零钱,让他们想买什么买什么,再采购周末的食物和给两个小儿子的零食。临结账的时候,他也会想着给杨烈带点什么,比如进口的干酪、一瓶红酒,或是冬季的毛线袜。

杨烈在万年市有三个家,其他两个在市郊和他的办公室附近,那里各有一个雌虫。按照惯例,雄虫大概每周在他这里逗留三天,其他时间或是出差,或者在其他虫那里,方郁伦不在乎。

周五的时候,杨烈总会来他这里。

一张餐桌,七套餐具,方郁伦花了点时间把沙拉、土豆泥、菠菜团子、鸡肉丸和奶油牛肉派在叽叽喳喳的孩子间分明白。杨家有厨子和仆役,但杨烈很坚持让他的雌侍完成一些传统的服务工作。

“喝一点吧,方。”杨烈说道。

于是方郁伦拿出了两个晶亮的杯子和下午刚买的红酒。

“是我喜欢的那一种吗?”看到瓶子后,雄虫笑了。

“是啊,”雌虫旋出塞子,声音和酒液一样柔和,“是你喜欢的那一种。”

***

晚上做完,杨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最近军部的事。三四个名字划过耳边,方郁伦只管应声,接着,他听到了一个更熟悉的名字,冷凌。

“待遇连降三级,竟然保住了衔位,哼,可真有他的……”冷凌在斗争中失势了,要到北部去。

杨烈忿忿的言语划过耳边,令方郁伦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雄虫的眼睛。下一秒,手腕被忽地捉住。

杨烈勾起嘴角,“怎么,听到老情人的名字,心疼了?”

方郁伦对冷凌的感情比对杨烈更复杂一些。他对冷凌有过期待,期待被对方认可与保护,当然这份心情回看起来无比愚蠢。也许是心曾经被伤透过,所以他对杨烈从来没有过期待。

杨烈的嫉妒心强到可怕。虽然这两年里,雄虫动手少了,但方郁伦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恐惧已经刻入他的骨髓。他明白雄虫一个不如意,便可能把他打到失去意识,或装进水泥桶填海。所以在这个敏感问题上,方郁伦没有丝毫犹豫地摇摇头。

杨烈暂时满意了,好心情地亲了亲雌侍的额头,捧起对方消瘦的脸颊。

“当初在那家伙的房子里说,要与你生许多孩子,看吧,方,你已经是我五个孩子的妈妈了。”

是啊。

方郁伦突然有点想哭。这话如果换个虫说,他大概会感到相当浪漫,但从杨烈残忍的嘴里说出,他只感到无法招架。他是个没有大志向的虫,退役后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找个好脾气的普通雄虫过日子,没想到成了这样。

“是啊,”情绪堵在心头,他勉强抑制住眼泪道,“都做孩子妈妈了。”

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杨烈对他的执着在哪。从最开始的尽力反抗,到后来破烂到无力抵抗时,他想到了当初抛弃他的冷凌与韩至逸。方郁伦想,也许只要顺着杨烈的意思来,雄宠很快会腻了他的。没想到生了五个孩子,杨烈也有过新欢,但还是不想放他离开。

***

杨烈明白,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对么努力地折磨或讨好对方,方郁伦对他没有一点爱的意思,甚至恨也不多。

金发雌虫的百依百顺只是在建立一重保护壳,用直接让步的方式,免于他更凶猛的索取掳掠。

杨烈常常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演武场,那次射击竞赛中,来自帝国边境的小队长以明显的优势胜过了他,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方郁伦甚至没在意过他这个第四名获得者姓甚名谁,而杨烈却恨不得把金发雌虫的样子印在纸靶上,每日打得稀碎。

不过,杨烈又必须承认,方长得很对他的胃口:金发,脸颊小巧,中等肤色,身材修长结实。

这样的雌虫被他压在身下如妓子一般贯穿时,他的征服欲与施虐欲达到顶峰,仿佛一雪军部竞赛的前耻。而等到对方彻底臣服于他时,也许他会结束这个逐渐无趣的复仇游戏。

孩子生了几个,方郁伦至少在表面上越来越乖,杨烈却越来越不满足。

他送给方郁伦的东西,方郁伦很少用,几件名贵的衣服和饰品原封未动地放在柜子里,吊牌完好无损。

第二个孩子出生后,杨烈买了一对结婚戒指。那时医院里的人都管方郁伦叫杨太太,以为雌虫是杨烈的正牌夫人了。戒指盒在车里捂了三周,杨烈把终于在对方出院后忐忑地把铂金指环推到了雌虫面前。

方郁伦带了一天孩子,愣愣地盯着丝绒小盒子,最终说,“雄主,你希望我把它戴上吗?”

只是这样?

言语里没有任何欣喜,有三分疑惑,三分恐惧,三分疲惫,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抗拒。如果是他的其他雌虫收到这枚对戒,肯定会兴奋得哭出来,杨烈想。

他对方郁伦施以剧痛,而方郁伦常回以他淡淡的失望。

方郁伦戴上了那枚婚戒,按照他期待的那样每日爱惜地保养、擦拭,晚上睡觉时收在盒子里。但方郁伦从来不叫他“老公”或是“杨”这类稍亲密的称呼,即使有了孩子,也没把他当成丈夫般依赖。雌虫的恭顺只在表面,内心从未屈服。

粗暴的性爱、窒息与捆绑、体内电极、体外电击、拳脚的殴打……方郁伦尝便了身体的苦头,杨烈明白暴力的作用有限,他决定用孩子留住雌虫的心。

有了孩子以后,方郁伦的求死之心大大减少。如果他还愿意陪孩子玩一会,那么金发雌虫脸上甚至会露出难得的笑容,有时候,他也想通过这些温情时刻向对方证明,自己没有那么恶劣,但收效甚微。

新年的时候,杨烈也是和方郁伦及孩子一起过的。

雌虫花了两天时间,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开了两瓶好酒。除此之外,他还亲手织了一条纯色围巾,送给杨烈。

“谢谢,我很喜欢,方。”雄虫看着纸袋里的织物,微笑着在雌侍脸侧留下一吻。“你想要什么呢?”

不待方郁伦回答,几个孩子便争先恐后地报出想要的新年礼物,有的说想要玩具车,有的想要通讯器,还有的想要超市里新推出的特色点心……杨烈笑着一一答应,抬起头时却看到方郁伦已经离开他身边,到厨房准备晚间的茶水去了。

淡淡的失落填满心头,与方郁伦相处得越久,这种不满足的失落感便愈发强烈,令他有时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拆骨、吃下肚去,再也没有距离与拒绝。

他知道对方想要的是自由。

可是他永远不会给对方。

新年后的年假里,杨烈依例会把他的所有雌虫和孩子们放在一起聚一聚,地点在城郊的别墅,那里住着跟随他最久的雌虫以及两个上中学的孩子。

方郁伦近两年才开始参加此类聚会活动,之前杨烈没有公开他的身份。他与杨家人没有来往,与丈夫的另外两个雌侍也仅有场面上的交流,两年之前,他几乎是凭空带着一堆孩子出现,要不是杨烈隔在中间,对方眼神里的惊愕、鄙夷、嫉妒会像剑一样贯穿他。

新年夜一过,杨烈便先离开了公寓。方郁伦按照对方的要求,把每个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上擦亮的皮鞋与合体的羊毛西服,系上颜色各异的小领结,头发输得平整,在雄虫派车到达时准时出发,前往城郊的别墅。

车窗外下着鹅毛大雪。

五个孩子勉强塞进了一辆车。路途不畅,原本一个小时的路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有的孩子已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天色将晚,下车后,走过一段雪地,便是露出灯火的别墅大门。

按照规矩,方郁伦要先带孩子们去找杨烈请安,接着拜访其他两位雌侍。待孩子们在游乐室安顿好后,他只需要静静地坐在某处,等待一顿会进行到午夜的漫长正餐。

“方,你来了?”杨烈的身体稍稍离开另一只雌虫,后者不悦地皱了皱眉。今天的方郁伦让他眼前一亮,对方穿着深蓝色西服,高领衬衫,衬得眸色深邃,打理得体的金发分外耀眼。虽然今天早上刚刚见过面,但居家的雌虫和打扮好的到底不一样。

“坐在那里。”杨烈指了指沙发下的软垫。

接下来的时间,方郁伦坐在垫子上,听着雄虫和另一只更年轻的雌侍你侬我侬,而作为房子主人的雌虫大概在厨房监督晚餐。他在茶几钱剥起榛子和杏仁,偶尔杨烈让他递个水果或杯子之类,他也会照做。侍者递来了餐前香槟,方郁伦拿了一杯,偶尔几个幼崽会在别墅里跑来跑去,搜寻点零食垫垫胃。

身后传来了粘腻的接吻声。

方郁伦有时认为这是杨烈在故意刺激他,有时又认为自己想太多。接吻声持续了一会,就当方郁伦思考要不要安静地离开房间时,那对缠绵的身形在雌虫的抱怨中分开来。

方郁伦感到一只瘦长的手摸了摸他的脖子,“走吧,去吃饭,方。”

方郁伦如释重负,身后雌侍的怨毒眼神像枪械的激光点半瞄在他身上,他根本不敢回头。三虫一行向餐厅走去,刚到半路,便听见儿童房传来一阵哭闹和尖叫。

“妈妈!妈妈!他踩了我的手!他故意的!”接着,只见一个没穿鞋的幼崽跑来告状了,大概三四岁的年纪。

幼崽趴在年轻雌侍身上,哭着指着身后更年长的孩子,那是方郁伦的二儿子,今年七岁多了。

“是他先骑在了我弟弟身上!”被指责的幼崽反驳道。

饭点将近,所有孩子在仆役的照顾下从游乐室依次走出,见雄父杨烈站在眼前,依稀感到闯了祸的他们鸦雀无声。在这个过年的节骨眼,杨烈不想生气。

“好了好了,你踩了弟弟的手,向弟弟道歉。然后,都去吃饭。”雄虫命令道。

“但是,是、是他先欺负人。”幼崽说道。

杨烈浅浅地吸了一口气,这已经让方郁伦敏锐地察觉到事情非常不妙。杨烈不喜欢争执,愿意平息事态已经是节日时的大发慈悲,而一个幼崽的反驳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而他不会投入更多的耐心了。

金发雌虫缓慢地挪到雄虫和幼崽间,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防御动作做得太快,很可能加强杨烈的抵触情绪。

“没事的,雄主,”那名年轻雌侍母亲见缝插针地说道,“只是破了点皮而已,小孩子玩闹很正常。”

这么一对比,倒是显得方郁伦很不会管孩子。其实孩子做什么倒是其次,杨烈希望所有虫、所有事围着他转,雄虫当然喜欢能为他分忧解难的,而当众提出问题的会被狠狠算账。

“对不起,雄主。”作为后低头的那一个,方郁伦已经在态度上输了,但聊胜于无。他保证会在晚饭前向每个孩子讲解打人是不对的,打的是自家兄弟更加不对,并且会带那个三岁的幼崽去检查伤口。这么一套话说下来,他心里委屈,孩子们也像在水里泡过似的,神情低落。

“唔。”杨烈大体满意了。

刚刚气势甚高的二儿子也随着雌父的示弱而低下了头。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和兄弟们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雄虫和雌虫的地位不一样。更难过的是,爸爸没有那么喜欢妈妈,不仅说话和动作不够温柔,并且还拥有其他配偶和小孩。

“但是他说我们是母猪生的猪崽,他骂我们是猪。”七岁的雌虫眼睛红红的,虽然他没能完全明白这句话难听在哪里,但仅从语气上就能判断出侮辱。

话一出口,楼道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而尴尬。这句骂人的话几个孩子都听到了,纷纷垂下头,年纪最小的两个甚至哭了起来。

对于这句话,感触最深的就是方郁伦了,虽然这么多年恶毒的言语没少过耳,但令他被关起来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始作俑者是他的雄虫杨烈,所以当他和孩子被骂做猪和猪崽的时候,他还是会小小地期待对方能为他出一下头。

“胡闹!”杨烈骂道,瞪了身后的年轻雌侍一眼。

杨烈的反应仅此而已了。他要控制愈演愈烈的家庭矛盾,不想剥皮拆骨地分析由他欲望泛滥造成的深层问题。

“都去吃饭,”他命令道,“你们,都去!”

年轻雌侍带着儿子立刻灰溜溜地钻向餐厅,而方郁伦带着孩子站在原地,站在走廊下的阴影里。虽然他们路途劳顿,一下午只吃了点坚果果腹,但现在对那顿豪华晚餐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最小的两个孩子还在哭,年纪最大的那个战战兢兢地挡在母亲身边,一群幼崽像冬天里的小鸟般在方郁伦身后挤成一团。

方郁伦低着头,勉强支撑。

“雄主,我想过一会再带他们去吃饭,好吗?”他说道,至少要把孩子拉回儿童房,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如果真的被侮辱,那反击也没有什么不对,虽然杨烈想把事情含混过去,但他要让孩子们明白爸爸的态度有失公允。

“怎么?方,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杨烈看着他的雌侍,方郁伦与他差不多高,年龄大了后,身体瘦的厉害,脸颊也不如年轻时饱满了,榛果色的眼睛里一半坚定,一半哀求,令他心软。

但他更想知道,对方眼神里的哪一半会占上风。

“现在就去,或者滚出去。”杨烈道。

方郁伦带着五个孩子滚了出去,杨烈没有阻拦,他倒要看看对方敢闹到什么地步。方郁伦对他面服心不服,不是新鲜事了。大门关上后,杨烈装作无事发生地来到灯火通明的餐厅,宣布宴席的开始。

大雪积了手指厚度。

因为是方郁伦主动要走,杨家自然不会给他配车。走进雪地五分钟,方郁伦便开始后悔,他们地处郊区,附近一辆车也看不到,而且新年期间许多公共交通停运了,他们恐怕要徒步走到市中心附近才行。如果他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孩子们穿着单层皮鞋,很快会被大雪浸透。

当然,他可以立即回去向杨烈跪地求和,承认自己的冲动与愚蠢,厚着脸皮加入晚餐,这样孩子们也不用在大雪天挨饿受冻。

所以方郁伦想着,他们可以先走回别墅的门房,让孩子们待在那里,自己去找杨烈承认错误,这样最难看的一幕不会暴露在孩子面前。不过,方郁伦可以想见,那一幕一定会很难看,很难看,因为杨烈等得就是这一刻。

“我们回去吧。”他心虚地提议道。当初为了反抗侮辱而离开,如今去主动回去承受更多的侮辱,这样反覆带来更多麻烦,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雌父。

“妈妈,我不想回去。”大儿子说,脸冻成了青白色。

“可能要走一个多小时呢。”方郁伦道。

“我们不怕,”二儿子道,“学校的野营训练走过四个小时呢。”

“妈妈,我怕,不喜欢那里……”抱在怀里的小儿子说道。

孩子能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即使成年虫会默契地以沉默否认这点。

“是吗?”冰天雪地之中,方郁伦感到心头发热,庆幸在出发前给孩子带了全套的帽子和围巾。他让大儿子走在最前面,自己抱一个牵一个地走在最后,“那我们别管他们了,把手放进外套口袋里,跟着路灯的方向走。”

一行人走了一个多小时,身体汗水岑岑,滴落的汗水又重新再发梢凝结成冰碴,就这样又冷又热地拦到了通往市区的公交车。

方郁伦让孩子在市中心下车,他们先要把肚子填饱,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些热乎乎的食物了。

路旁的一个小面线馆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方郁伦在小窗口处点了几样餐,付了现金,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雌虫,大概六十岁左右,沉默寡言。

新年假期,客人寥寥。

“这都是你的孩子吗?”生意不忙,老板从操作台绕出来,看着几个穿着打扮如富家少爷却对着炸豆腐、卤鸡翅、凉拌海带狼吞虎咽的幼崽。

方郁伦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老板没有再问下去,沉默的目光移动到柜台旁边的黑白照片上,上面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军官,一头深色卷发,晶亮温暖的眼神从没有颜色的照片上透出来。

回到公寓,方郁伦全身湿透,几个孩子也差不多如此。为了避免感冒,他把暖气开到最高档,在厨房煮了一大壶柚子姜茶,让每个孩子喝完后去睡觉,澡也不必洗了。

所有的事情忙完,时间接近晚上十点半。

杨烈没有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他身体里有定位芯片,雄虫可以从通讯器上得知他一直在往公寓走,没有一点乱跑的迹象。尽在掌握之中。

方郁伦瘫倒在阳台的躺椅上。

按照过去的经验,他现在该打电话向雄虫求和,告知对方他和孩子已经回家,一切平安,以后自己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了。如果事情顺利,杨烈会说自己没有生气,让事情翻篇。

通讯器拿在手里,静静地过了五分钟。

求和公式早已烂熟于心,方郁伦懂得该怎样平息杨烈的情绪,但是他……做不到。经验来自过去的忍让顺从,但每忍让一次,就意味着欺压和伤害发生了一次。如果忍下去的结果是同样的事会继续发生一百次、一千次,那忍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活着吗,还是为了孩子?

为了让孩子和他一样忍下去?……

方郁伦抱着姜茶,安静地在阳台发了一会呆。

他只是休息一会,现实最大,十分钟之后,至少在今晚,他还是会打电话和雄虫道歉的。

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睁开了眼睛,只见大儿子穿着睡衣,十分担忧地站在他面前。这不是一个九岁小孩该有的神情。

“妈妈?”

“怎么了,宝贝?”方郁伦放下杯子。

“妈妈……”这个问题很难问出口,对孩子来说尤其如此。

两个雌虫四目相对,安详的雪夜最终给了男孩足够的安全感和勇气开口。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说道。

方郁伦的心几乎碎了。

小孩什么都知道,方郁伦不想说增添困扰的谎话。但事实对孩子来说过于残酷,他们的雄父杨烈是个狭隘残忍的虫,而自己被迫生下了他们,爸爸打妈妈,童话世界在这个家不存在。

他把儿子抱在怀里,走廊的一头窸窸窣窣的,看来几个小孩都没睡,只是派出个代表来问共同的问题,其他人躲在一旁,像迎接审判般等待答案。

方郁伦说不出谎话,也说不出实话。他在这漫长的一天累坏了。

静谧之中,楼下的门锁传来响动。

方郁伦抬起头来,幼崽比他反应更快,几个小的立刻回到卧室里假装睡觉,而大儿子则站起身来望着楼梯口的方向。

脚步声踩着金属楼梯,一声一声,由远及近。终于,杨烈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二楼起居室内,他没脱外套,因为坐车的缘故,上面没有一丝风雪。在确认方郁伦确实在公寓的时候,瞳孔骤然放大,恍如野兽追到了猎物,兴奋之余,他的眉头随即夹了一下,像一句无声的怒斥。但这没被孩子看在眼里。

“爸爸!”孩子立刻跑了过去,抱住杨烈的袖口。

“爸爸……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不要妈妈了!”孩子悲喜交加。

这一声之后,其他几个在卧室里装睡的小孩也跑了出来,趴在杨烈身前又喜又惊地撒娇。杨烈抱着两个最小的,带着其他孩子来到沙发上安抚着。

“怎么会不要你们呢?”杨烈故作惊讶地笑道,“后天还要带你们去滑雪呢。就算谁也不要,也会要你们妈妈的。”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让金发雌虫坐下。

因为这个if一开始说了方是永远不会爱上杨烈的,所以两个虫在一起,对方郁伦是旷日持久的折磨。并且,以他单纯温顺的性格很难一刀砍了杨烈,毕竟他也没有砍冷凌。但俩虫在一起总要先死一个嘛!杨烈,当然是你了!

以下为【故事大纲】,如果真写的话又是一个长篇,想到小方和变态杨的漫长斗争,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好了。

在我的想象里,这是他们故事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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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度假比方郁伦想象得顺利,园区设施完善,工作人员服务周到,同游者客气友善,但更重要的是杨烈有意哄他开心。两人正处于矛盾后的蜜月期,还未开启下一轮的虐待循环。

杨烈甚至允许他去了滑雪场,自己去猎场并准备晚上的炭火烤肉。方郁伦之前在北境服役,很喜欢并且擅长滑雪,他带几个孩子玩雪橇、堆雪人,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同来度假的温若旸少将。

杨烈在猎场打了山鸡和野兔,兴致勃勃,与同行的虫逐渐分散。天色昏蒙,雪林间响起诡异的风,忽地,一颗子弹从他耳边擦过,直打进身边的树里,震下硕硕霜雪和一只松鼠尸体。

惊恐之中,杨烈回头望去,找不到在背后放冷枪的人。

回到小木屋,杨烈感到后怕,因为想杀他的虫太多了,以至于想不出凶手是谁。

没多久后,方郁伦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他们下午去园区的温室采了草莓。得知方郁伦和温若旸接触后,杨烈大发脾气,不希望金发雌虫和温继续接触。方郁伦难过地意识到短短的蜜月期结束了,坏脾气的杨烈回来了,而那才是真实的对方。在见到了许多军部正常家庭后,他感到尤为疲惫和心酸。

再来说温若旸的这一条线。

当年燕克己因他遭遇刺杀,温若旸十分自责,不顾曲航的反对偷偷把三步计划查了下去,即使离最终的真相差了一步,也知道包含杨烈在内的帝国南部势力心怀不轨。

万幸的是,燕克己没有死透。虽然雄虫的躯体已在爆炸中严重损毁,但绝大部分神经系统得以保存,在经历缸中之脑式的修复后,留存了一识一念的虚弱意识体。这份意识体以芯片的形式封存,而进一步修复,需要通过脑机接口在另一只虫的精神域中孵化。

温若旸把意识体芯片带在身边,而芯片长期处于沉睡状态。

但是,当温若旸接触到方郁伦时,他惊讶地发现沉睡的意识体有了苏醒波动。不顾杨烈的阻挠,温若旸在度假时又试探了方郁伦几次,很快发现两只虫不是一条心,于是冒险决定让金发雌虫成为燕克己意识的宿主。

他找了个借口,把方郁伦骗到度假区医院,说明情况。最终方郁伦同意了,只要能找到扳倒杨烈和南部集团的证据,他愿意让雄虫的意识藏在自己的精神域内休养生息。在医院内,燕克己的意识体经过脑机植入了雌虫脑中。

燕克己的记忆停留在多年前车祸发生时。

他的意识体寄居了一段时间才完全苏醒,摸索清自己早被刺杀的现实。由于过于虚弱,他大部分时间在雌虫精神域中休眠,幻化成一块小石头或是一阵雾气,不成人形,直到几个月之后才能用声音简单交流。

方郁伦与杨烈的关系好好坏坏,这阵又坏了。

他们的大儿子快要上中学,方郁伦想让儿子去西部的一所少年军校,逐渐摆脱父亲的控制,雄虫看出了他的心思,坚定地要把儿子留在身边。两人大吵了一架,杨烈用了电击器。

这是近年来两人矛盾爆发最激烈的一次。杨烈动手后非常后悔,他知道这次下手重了,方郁伦不会像原来那边低头忍让他,这不是几件礼物或一两次哄人的惊喜能摆平的事情。他心里没底,所以干脆对金发雌虫避而不见,冷处理。

在这个崩溃的临界点,方郁伦又迎来了一个坏消息。他与温若旸原本对燕克己的意识体寄予厚望,认为雄虫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能扳倒南方势力的秘密才被灭口的,结果恢复全部记忆的燕克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死得很冤枉。

方郁伦绝望了。他真想把燕克己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不要让这个陌生雄虫继续给自己一团糟的生活添乱,燕克己的意识经常在他的精神域兜兜转转,围观生活,他感到很不自在、很羞耻。所以当雄虫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钻上钻下时,方郁伦向对方发了脾气,表示他已经很艰难,也许无力再供养另一只虫的意识。

燕克己听完后,沉默地幻化成一团雾气,消失了。之后两天没有打扰他。

第三天,方郁伦感到雄虫又有一些动作。

他惊讶地发现,燕克己正像个勤劳的小精灵一般为他擦拭意识碎片,让那些蒙尘已久的片段亮晶晶的。

燕克己不好意思地说,他之前躁动是因为焦虑,年纪轻轻枉死了,现在没兵没权,身体也没有,确实给方郁伦添了麻烦。好在尚存了雄虫的精神力,可以帮雌虫修复一下意识域,就当寄居的房租。

方郁伦想了想,觉得雄虫也挺惨的,他好歹还有命,燕克己死于暗杀,什么也没有了。况且对方性格随和,很积极地修复他的精神域,除了偶尔话痨没有太大的缺点。

于是,他同意继续当雄虫的意识培养皿,直到对方强大到能移植入新的身体。

有了燕克己的陪伴,方郁伦渐渐感到生活不那么难。燕克己告诉他,多做一些开心的事,精神域会恢复得快一些,雄虫的意识也会得到更多滋养。于是,方郁伦不再管杨烈的事正好杨烈这几个月也不理他,上班的时候在库房试试机械,下班后做点好吃的,带孩子去公园打球。

更多时候,他和燕克己是单独相处的。随着雄虫的意识体逐渐强大,终于,他在方郁伦的精神域内以人形相见。背景里有一望无垠的湖面和森林,天色灰白,是片新生的世界。

因为燕克己很挂念母亲,所以方郁伦还去了小面线馆,让对方放心。见到母亲苍老的样子后,燕克己发誓要找到当年刺杀案的凶手。

再说回杨烈这边。

杨烈冷了方郁伦几个月,不光是去找别的雌虫,工作上也到了关键时刻,忙得左支右绌。他的父亲是帝国南部司令,杨烈虽没有走军部体系,但继承了大部分关系网。而现在,他所处的阵营已经把帝国南部权力架空了,扫清了不同政见者。

冷凌就是其中一个被清除的虫。冷凌被调到南部后,不到半年便染上怪病,是不明细菌感染,意识不清。

南部割据成了帝国中心看破不说破的事实。北部向来散漫,帝国元帅唯有巩固东西部和中央军的力量,震慑蠢蠢欲动的地方军阀。而温若旸在内的几名将领,深得元帅信赖。两股势力明争暗斗,在军部之外,南部势力逐渐向内阁进发。

杨烈这段时间的目标正是进入内阁。

所以,他冷着方郁伦,一是不知道怎么解决和雌虫之间的矛盾,二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期激化家庭问题,影响政治生命。但冷着冷着,到底还是想念对方了。方郁伦不联系他,他一直派人盯着对方,确定雌虫照常生活后,便回了公寓。

见到房子里的金发雌虫后,杨烈非常意外,因为对方看起来更有活力了,并且很平静,脸上没有冷漠或怨怼的情绪。他心思敏锐,在疑惑中和雌虫及孩子吃了晚餐,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察觉到雌虫对肢体接触有了明显的抗拒,会和他在床上小心地拉开一点距离,还会防御地用被子遮掩身体。

在方郁伦的心里,因为燕克己的存在,他无法当着对方的面与杨烈上床。这不仅是因为他对燕克己有了一丝亲密的情愫,更是因为他不想让杨烈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他想更尊重自己一些。

这些抗拒的举动过去会惹恼杨烈。但鉴于他们刚刚结束冷战,并且冷战原因是雄虫家暴后抛妻弃子,所以杨烈觉得方郁伦此时的抗拒可以理解。他甚至有一丝欣喜,认为雌虫一定是因为之前被冷落得伤心了,所以才会和他闹脾气,表面的平静是装出来的。

杨烈如愿进入了内阁。

他需要营造和睦的家庭形象。这么多年,他终于对方郁伦完全放心了,对方给他生了五个孩子,尽心尽力地照顾小孩,跑脱不了。所以现在方郁伦和他“闹脾气”,他觉得可以宠一宠,没必要压迫太过。

在精神域中,方郁伦和燕克己越走越近。雌虫能感到燕克己有时心事重重,他以为对方是放不下复仇的事,甚至提议说想利用杨烈获取情报。

燕克己让他千万不要这么做,并且吐露了担忧的实情:原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肉体寄居,他的意识体再过一年左右便会消散殆尽。而能成功移植的肉体少之又少。所以过不了多久,他会彻底死亡,成为雌虫的一段回忆。

他告诉方郁伦,千万不要为了他这个已死的人犯险,复仇和真相不会让他复活。他告诉对方,无论最后两股势力哪个赢了,都要选择最有利的方式生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两只虫在意识域中结合了。

燕克己的话让方郁伦明白生命的有限,也更坚定了他要扳倒杨烈的决心。

他开始主动讨好杨烈,杨烈虽然感到奇怪,却甘之如饴。相处十年里,头一次有了浓情蜜意的时刻,两虫都有些恍惚。又有些伤感,仿佛是终点前的回光返照。杨烈问方郁伦想要什么,方郁伦说了一个职位,以对方的权力办得到。杨烈点点头,答应了,一向严肃阴郁的脸上柔情与悲伤交错,他想问方郁伦有没有爱过他,最终没有问出口。

方郁伦不顾燕克己的反对,逐渐向南方势力中渗透。他发现中央军部有些机构已被架空,帝国心脏像一只千疮百孔的破屋,只剩温若旸等几个栋梁之材支撑,不知能否承受住南部势力发起的突然进攻。

万年市风雨飘摇,战争一触即发,但内里越是危急,表面上越是浮华升平。

温若旸得到情报,南方势力即将发起行动。他知会方郁伦做好撤走准备,免得在交战中被波及,并派人送走了孩子。

但方郁伦想留到最后一刻。

战争打响了。元帅府被围攻,元帅失踪;西部海军叛变;陆军总部集体倒戈向南部势力,多名将领被杀死在家中;温若旸带着东部力量和残存的中央军镇守在周边……万年市被割成东西两部分,双方陷入短暂的僵持。

杨烈没有想到,方郁伦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现在是在刀尖上走路,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

临时营地里,两人说了许多交心的话。杨烈性格多疑,所以过去从不让方郁伦知晓任何工作的事,而此刻,他说了这些年是如何步步为营、拉拢各方资源,也说了这期间他和同党除掉的无数冤魂。

方郁伦问起了燕克己。

杨烈承认了,说出了几个具体的经手人,承认是南部势力和其他几个温雪青相关的虫策划的。

方郁伦知道时间到了。无论之后成功与否,他此刻感到满足。他拿出随身的尖刀向杨烈腹部捅去,继而翻转刀刃。杨烈惊讶地握住了刺入身体的刀柄,刀锋把手指割出见骨的口子,只捅一刀是死不了的,所以他不能让方郁伦拔刀。

“……是、是谁?”

此刻,濒死前大脑分外活跃而兴奋,杨烈感受到了雌虫精神域中存在另外的意识体,虽然非常虚弱,但他确定,这里有第三个虫的意识存在。

方郁伦说出了燕克己的名字。

杨烈呵呵一笑,知晓两虫大概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方郁伦,如果他下了地狱,也会拖着对方下地狱的。方郁伦并不怕他。杨烈又说,你跟着我,会有荣华富贵,我们就差一步了。

窗外战火纷飞,屋内,两个虫缠斗起来。

杨烈中了五刀,开枪反击,方郁伦胳膊中了两枪。杨烈知晓形势不妙,在血泊之中,向方郁伦问起了孩子。他说,你要让我们的孩子当孤儿了吗,让他们没有爸爸了吗?方郁伦自己是战争孤儿,他大吼道,就是有你们这群人才会有那么多孤儿。无论孩子有没有爸爸,他都不想让杨烈活在世上。

杨烈心里明了了。他摸索着手枪,在瞄准方郁伦的前一刻,感到门口的方向伸来一只黑黝黝的枪眼。于是他本能地调转枪口,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可惜对方比他还快,先一步扣动扳机。

两虫几乎同时中枪。

杨烈的心脏被射穿。

将死之际,他抽搐地望向门口的枪手,直觉告诉他对方正是在度假村猎场向他背后开火的虫。而这个虫,方郁伦越看越熟悉,难以置信——

这个if线里没有汤叔、林匀和柳秉彦那一线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与汤耀洋离婚后,韩念真几乎花了一年时间恢复精神。

在汤氏夫妇的资助下,他搬离了别墅,在工作地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虽然汤先生愿意提供工作,但韩念真无论如何不想留在汤氏,那样早晚要与汤耀洋相见。汤家不希望把关系搞僵,于是在老熟人的公司给韩念真介绍了工作,岗位稳定,没人敢欺负他。

最开始的时候,韩念真每周会回别墅吃一顿饭,后来变成了两周一次,再后来,一个月也不一定回去一次。

汤先生汤太太希望他和小洋能成为普通朋友。

“就算走不到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以后能说上话也好啊。”汤太太可惜地道。

从商量解除收养关系以来,汤耀洋对他礼貌起来,等到真离婚了,礼貌外又多了一丝客气。一次回别墅时,天上落了雪,韩念真下了公交车后走了十五分钟才到大门口。

汤耀洋刚巧在家,把他引进门后,问他冷不冷。

韩念真说,不冷。

屋子煦暖,大衣上的雪花未及抚摸,便化成了湿意。

汤耀洋为他挂好大衣,让他在沙发上坐。趁着张妈还没忙完晚饭,alpha竟然问起了他的新工作。对方问一句,韩念真答一句。在他看来,工作没什么难的,不是票就是表,只要仔细些,多花些功夫,数字总能理清楚,比感情简单多了。

离婚后,汤耀洋对他好了许多。热情中不失温文尔雅,一句没有吼过他,还会关心他独居过得好不好,秋天送了烘干机,冬天送了电暖气。但韩念真心里仍怕着对方:沙发要隔一段距离坐着,吃饭时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有时汤耀洋要开车送他回住处,他会连忙找个借口逃走。

对此,汤耀洋有些无奈。

离婚了,没什么不能说开的。

alpha说,哥哥,你不要这样怕我,我知道过去伤害过你,对不起。往后,你别把我当坏人,好吗?

对此,韩念真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不知道如何理解前夫离婚后的友好。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本性的某个善良慷慨的一面,也许是为了展示绅士风度……但这些关心像针扎一样,并不会缓和他的伤痛。

离婚后的第二年,汤耀洋交了新男友,叫庞锐。韩念真大松一口气,终于有了明正言顺的借口不回别墅,过起工作家门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汤先生和汤太太试图给oga介绍过对象,韩念真全都回绝了。不是那些人条件不好,而是太好了,他感到自己配不上对方。他对感情没有一点信心。虽然许多alpha会说想找一个居家过日子的oga,但韩念真看来,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被珍惜。日子过得久了,即使他家务厨艺做得再好,也会被嫌弃无聊吧……

半隐居的生活过了一年,等来了汤耀洋和庞锐计划订婚的消息。闻此,韩念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他见过庞锐几次,对方家世、相貌、性格俱佳,与汤耀洋站在一起堪称珠联璧合,让他根本没有与对方比较的心思。因为无从比较,所以也感受不到嫉妒,只是有点落寞罢了。

分开早成定局。

站在浴室镜子前,韩念真细细观察洗完澡的身体。他应该去理发,刘海已经接近了眉毛;这一年来身体瘦了许多,皮肤苍白透明,几根粉蓝色的血管在锁骨处蜿蜒向上;脸上眼睛很大,没有什么光彩,好在他的工作不需要与太多人攀谈。顺着镜子,韩念真向下看去,私处盘曲的毛发间,阴茎软塌塌地垂落着,曾经成熟的花蕊在更深处瑟缩地聚拢。

韩念真擦干头发,又蹲下身打扫干净地面瓷砖后,回到了独居的小卧室。

2

对于陈呈的出现,韩念真没有一点准备。

因为双方公司业务交流的关系,韩念真偶然在会议室看到了那个身形结实的alpha。他是替上司下楼跑腿的,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一会,玻璃门开启,先是出来几个不认识的客户,接着一道热切的目光黏着在他身上。

陈呈站在人群之间,穿着休闲装,一手抱着电脑,没有与他打招呼。

韩念真办完上司交代的任务,逃也似的回到了财务室。之后,他心惊胆战地过了几天,好在手机里没有出现任何不明来电和好友申请。

他吓坏了,如果世界上有那个alpha比前夫汤耀洋更让他害怕,那一定是陈呈。私人影院里,陈呈压着他的身影像山一样,似乎一只手便可以把他打死。之后在医院里,alpha递给他的联系方式他也不敢留着,更不敢联系对方。纸条扔掉之后,他又害怕对方因为他没有联系而心生怨气,变本加厉地报复他。

总之,韩念真如埋头鸵鸟一般,希望永远不会再见到陈呈。

在他二十五岁的生命里,有过两个alpha,一个是前夫汤耀洋,一个是强奸了他的陈呈。由此不难发现,他为什么惧怕与alpha交往——因为美好的体验太有限了。

但是相比于突然出现的陈呈,对其他alpha的泛泛担忧显得微不足道起来。韩念真像兔子一样在家抖了几天,终于鼓起勇气打通了汤太太的电话,说现在想找男朋友了,条件不用太好的,差不多就行,最重要的是有时间陪他。

汤太太接到电话,高兴得不得了,觉得韩念真终于想通了。她连忙发了几张照片过去,也让其他熟人介绍起年龄相仿的单身alpha,没过两周,消息传到了陈呈耳朵里。

“喂,姑姑,是我陈呈。”陈呈主动给汤太太打了电话。

私人影院的事情后,汤太太对这个侄子抱了几分戒心。但作为亲戚,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她不会把事情挑明。

“什么事?”

“是……韩念真的事情,我想见他。”陈呈顿了一下,让双方心里都警惕地停了一拍。这一拍的空白让四肢发达的alpha脑中灵光闪现,罕见地多了一个心眼,改变了原本想说的话。“过去有些事,我想……向他道歉。”

这样一说,汤太太便放心了,也让这段时间提心吊胆的oga松了一口气。

道歉的地点是陈呈定的,在一家小餐厅,汤太太确认双方情绪稳定后先离席了,留下两个年轻人沉默地面对面。

菜色精致可口。韩念真勉强动了几次叉子,根本无心享用。潜意识里,他总害怕陈呈会突然扑过来把他摁倒。余光里,对方胳膊一动,他便觉得是一个拳头要打过来;陈呈清一次嗓子,他便感到要被责骂了。因此,虽然刚刚落座二十分钟,韩念真已经抖出了一身冷汗。

同样紧张的是陈呈。他把在心里盘旋几年的话写下来,在家结结巴巴地演练了好几遍,足足一周后,终于能说出口了。但看着对面头颅低垂的韩念真,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脑仿佛被清空一般。

“哥哥,你别害怕……”

但韩念真怎么可能不害怕。

好在第一句说出来后,后面的便容易多了。陈呈磕磕绊绊地道完了歉,停了一会,变得更加结巴,“哥哥,我、我知道你再找男朋友……我、我——”

陈呈脸色涨红,颠三倒四地说道,“——我想保护你!”

话一出口,韩念真猛地绷紧了身体,抬起充血的眼睛。

“我、我……”oga哽咽着,愤怒、恐惧、无措、伤心堵塞在一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我也不会接受你!”他大吼。

全餐厅的人齐刷刷地望向他们的小桌。

奇怪的是,在韩念真明了地表达厌恶并宣告谈崩后,陈呈反而不紧张了。

“那我就追到你接受为止!”alpha说道。

韩念真身体发抖,撑着桌子逃离餐厅,直到回家后腿上的颤抖仍没有消失。

3

陈呈对韩念真的追求引起了陈、汤两家的齐齐反对。

汤家觉得,这是胡闹。陈家觉得,韩念真配不上陈呈。

陈呈追求的手段老套,每周给韩念真的办公室送花、送奶茶,这些东西韩念真一件也不敢收,全都分给了同事。后来陈呈开始给全办公室的人送咖啡、送夜宵,韩念真想让对方别这样做,却发现没有陈呈的电话号码。

因为独居,他还给家里装了两套摄像头,好在没有发现被跟踪的迹象。

时间久了,同事们纷纷默认陈呈是他的男朋友,韩念真百口莫辩,差点被气哭。他只好从汤太太那里要来电话,把陈呈约了出来,警告对方不要再骚扰他。

窗外下着大雨。

陈呈双手抓着运动裤口袋,低着头一声不吭,像做错事的小孩。

韩念真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有哮喘,这两年过得实在说不上好,并且一碰alpha便吃苦头,因此越说越难过,悲愤交加,扶着椅子牙齿打起了颤。

“你、你不要再给我的办公室送东西,我……我一件东西都没有吃过,这样……这样太浪费了,你不要这样做,我不会收的,还要倒垃圾……你、你离我远一点,别、别靠过来,就坐在那里——”

陈呈给他倒了一杯水,韩念真不敢喝。

就这样,oga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阵,喷了两剂哮喘药,说得几近虚脱,最终哇地哭了出来。

陈呈刚被骂完,不敢上前,默默地隔着桌子推来一打纸巾。

“对不起……”

牛一般身形的alpha说道,眼神湿润,“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你问做错了什么?”韩念真哽咽着重复了他的话,盯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过去你们要这样对我?”

他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汤耀洋不要他了。

陈呈沉默了。

“……哥哥,我送你回家——”

等韩念真哭够了,陈呈说道。

话一出口,他便反应过来韩念真绝对不会透露住址,于是立刻改口,“——我送你去车站。”

大雨倾盆。

车子开到车站,陈呈给oga递了雨披和伞,有些犹豫。雨丝倾斜,他简直怀疑oga在等车的几分钟里不仅会被淋透,还会被吹飞。见天气恶劣,韩念真也犹豫了,只好让陈呈把他载到附近商场等可以避雨的地方。

两人在车上无话,却不像前几次见面般紧张。没想到车子还没开到商场,刚刚的疾风骤雨已然停歇,乌云散去,露出一抹阳光,照在两人脸上。

有了阳光,世界似乎突然鲜活起来。

等红灯的时候,陈呈双手抚着方向盘,望着前面的十字路口,说了一段话。这段话即兴、冷静而流利,令刚刚经历暴雨的韩念真印象深刻。

陈呈说,“哥哥,我是一个很笨的人,做的一些事,自己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我确定自己错了,因为我看到你很伤心。”他说道,“但是我不算太笨,因为错过一次的事,我不会犯第二次。如果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了。”

交通灯变了。

陈呈变回了沉默的样子,一脚平稳的油门,把车子开回了车站。

回到家后,韩念真在阳台点起一支烟,给好友梁添打了一个电话。梁添对他的一切烂事都知道,对他离婚后的消沉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但听闻新出现的alpha竟然是陈呈时,另一个oga在电话对面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恐怖了。”韩念真弹落一截烟灰,高楼对面,在雨后的雾气里浮现出一段彩虹。

“我甚至觉得他和我是同一类人,都这么窝囊,这么倒霉,不知道错在哪里,并且哭哭啼啼的。”他深深吸了一口烟,不想再抽,把剩下的大半摁灭在瓷碟中。

梁添在对面呵呵笑了。

“哦,至少这次哭的是他,不是你。”

韩念真想说,他也哭的相当凄惨。但那好像不是重点。

“他是什么样的人?”梁添在电话里继续说道,“带出来我看看。”

4

碰巧梁添父母的生意与陈呈所在的公司有些业务往来,韩念真有了充足的理由把两方拉在一起。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梁添还叫上了他的新男友——听说是个滑板运动员——共同赴约。

一顿饭平安吃完,因为太过顺利,梁添早已忘记前来的目的,扔下两人和男友约会去了。

餐厅门口,陈呈和韩念真面面相觑。

“我送你去车站?”alpha道。

“就在那边的拐角。”韩念真指道,“我可以走过去。”

陈呈失落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是约会呢。”又说道,“虽然不能送你回家,但至少送你到车站吧。我们走吧。”

沿着石板街道,两人向几百米外的车站走去。

韩念真心里升起一种奇异感觉。说起来,虽然和汤耀洋在一起很多年,但似乎没有一次正式的约会,游乐场、电影院、餐厅……都省略掉了,直接进入洗衣做饭的居家阶段。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也不知道相互揣测的约会阶段是什么感觉。

陈呈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此刻心情不错,慢吞吞地走在马路牙子旁,对面有行人来时会像老牛般谦虚地挪开身体。

虽然两人体重差了几十磅,但韩念真已经不太担心对方会突然使用暴力,陈呈惜字如金,也很珍惜能量,九成时间处于应答和动作缓慢的节能模式,也许因此才把肌肉练得特别大块。

“你们……?”

转角处,赫然是一个熟人的身影。

汤耀洋。

他与庞锐要订婚了。早前,他听说了陈呈对韩念真的兴趣,但没在心里当回事。而一个传言和一个具体画面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汤耀洋有四五个月没见到韩念真。用汤太太的说法,oga把自己封闭起来了,瘦瘦巴巴,明明不当侍妾后可以打扮一下,韩念真也没有好好收拾容貌,还是老样子。既然是老样子,汤耀洋便没太大兴趣了。

今日一见,韩念真似乎与原来相同,又有点不同。

相同的是,还是一样朴素,大大的黑眼睛嵌在略显憔悴的脸上,身体瘦到隔着衬衫能看到锁骨痕迹。但不同的是,oga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所谓的味道。

是了。在他的印象里,韩念真对陈呈又怕又恨。但此刻,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并无任何勉强或恐惧。而陈呈,汤耀洋对这个表兄接触不多,凭借alpha对同类的直觉,他品出了一股愉悦的悠然。晚风的气息清爽,可汤耀洋却感到一阵反胃,他不确定这股厌恶来自那两人,还是对自己的。

“刚和朋友吃了个饭。”韩念真解释道。

陈呈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汤耀洋点点头,挑起眉毛,笑道,“你们两个是在一起了吗?”

陈呈没说话。

“与你无关。”韩念真道。他这样说着,旁边的alpha又赞同地点了下头,跟着他绕过了汤耀洋,向车站走去。

汤耀洋转过头去,看着两人的背影。

“韩念真!”他喊道,“别让我看不起你。”

过去,他看不起韩念真,也看不起陈呈。韩念真曾经是他的人,如今离婚后找了陈呈,汤耀洋简直感到被侮辱了。虽然当年在私人影院这两人已经搞过,但那是他一手策划,而现在的情况,显然是oga人尽可夫,什么样的人都能接受。

他过去厌恶对方的无趣呆板,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有原则地接受了陈呈,简直令他难以置信。

韩念真回过头,陈呈也回过了头。

“反正你一直看不起我。”oga说道。

这是他花了许多年才接受的事实,说出口后,心里竟然轻快了。

汤耀洋心头烦躁,正要离开,却又被陈呈叫住了。在他眼里,这个比他大一岁的表哥像个电线杆似的,头脑简单得像实心,白长了篮球运动员般的个子。

陈呈向他走了几步,投出夕阳下一道数米长的阴影,压迫着他。

“我喜欢你哥哥很久了。”陈呈说道,声音刚好让韩念真也听得见,“你是我的表弟,如果你们不离婚,我不会想抢走他。但你们分开了,你就管不到我,也管不到他。”他说道,“我想娶他当老婆,不管你爸妈或者我爸妈同不同意。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

“小洋,你觉得我蠢或者笨,没关系。我没有你聪明。我祝你和庞锐幸福。但如果你要欺负你哥哥,”他握紧了拳头,语气一转,“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怎么,你要动手吗?”汤耀洋不甘示弱,“你不敢。”

“走吧。”韩念真拉了拉陈呈的外套。

在他看来,陈呈一点也不笨,只是处事生涩。就像刚刚对方的话,每句都说到了重点,让汤耀洋无从反驳。并且在有一点上,陈呈早已远远超越了对方:这个貌似笨拙的alpha不在乎面子,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缺点。

见此,陈呈退了回来,跟着oga向车站走去,双方就此分别。

刚刚说完一番表白宣言,震慑另一个alpha之后,陈呈心里泛出几分自豪,紧张而期待地看向旁边仍未表态的韩念真。此刻,他不太耐得住等待,提醒般地绕到对方身前,望着对方。

韩念真抬起眼来,却并未说出alpha期待的话,语气淡淡的,“我是砧板上的肉吗?被你们两个叼来抢去的。”

陈呈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你不是那个意思。”

“韩念真?”

“嗯?”

“你说你过去不知道做错什么,却被人欺负。我也常常有这样的感觉。”陈呈说道,“你说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会不会负负得正呢?”

韩念真想了一会。一辆直达住所的公交车停了下来,他没有上去,而是拿出一支烟。旁边的陈呈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随后为他挡起了风。

“我有一种预感,”半晌,韩念真说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对我很好很好。”

陈呈屏住了呼吸,故作镇定。

“我确实会对你很好很好。”

他缓慢地说道,把最后几个字放得很稳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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