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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雅典什么最出名,除了那些震古烁今的伟大贤者之外,就要数雅典卫城了。
卫城山上拥有希腊最杰出的古建筑群,也是全世界最杰出的古建筑群之一。帕特农神庙、雅典娜胜利女神庙,埃雷赫修神庙、伊瑞克提翁神庙、阿迪库斯音乐厅自不需要多说,是尘世间的每个旅行者都想要来静坐,瞻仰、欣赏的地方。当你站在山下,抬头仰望时,这些伫立在山巅的大理石建筑即使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也无损它天上宫阙的壮观华美。
尤其是在夜晚,灯光照射在那一根根屹立千年的石柱之上,完全填补了宏伟建筑的残缺,将那些庙宇烘托得金碧辉煌,月光从迤逦的云朵中照射下来,雅典城如璀璨的星河,灯光粼粼,浮在天上星河与人间星河之间的卫城就是众神的栖息之地。
虽说雅典娜·奥纳西斯和雅典娜同名,甚至父亲为她取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寄托了无限的厚望与期许,但雅典娜对于这个世人皆知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并没有特殊的感情。自然,也对卫城山上供奉智慧女神的神庙没有太多感情。
不过没有特殊的感情,也不代表她不喜欢卫城。很多夏天的傍晚,心情不错的时候,她都会坐在第十九根石柱的上面,欣赏落日沉入爱琴海时漫空笼金的美妙景色。
海岸边微风轻拂着橄榄树,没有灯光的雅典显得幽雅干净。就算那些低矮的平房凌乱的在城市里堆砌,远不像国际化的都市整齐的道路两侧林立着高楼大厦,那般气势恢宏,看上去有些磕碜。
雅典娜还是觉得雅典这样混乱和有序并存的城市更妙趣横生。对于大都会那种人为制定规则和秩序的城市,雅典娜并没有好感。即使她向来崇尚简洁,却对扭曲人类本性规划出来的简单秩序很是厌恶。
不像雅典,看上去是凌乱无序的,但它有一种纯粹的逻辑,那就是无处不在的直接的便捷。
她喜欢简单而纯粹的逻辑,就好比史上最伟大的公式——“麦克斯韦方程”仅仅只有四组。
此刻她站立在卫城山上最高处的帕特农神庙石柱顶端,只是因为这里足够醒目。醒目到整个雅典所有天选者都能够感应到她的存在。
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是雅典娜·奥纳西斯的行事方式。
雅典娜没有等候多久,身着宫廷礼服装束严谨的拿破仑七世就如一道长虹凌空而至。他站在了雅典娜的对角,在午夜的地中海冷风中注视着雅典娜。
射灯将帕特农神庙大多数白玉石柱照的如同火把,唯独雅典娜所站立的那根柱子隐藏于幽暗的一角,不过这并不影响人们对神庙的感官,也不影响雅典娜此时屹立于其上的相得益彰。忽略覆盖在脸上的金色面具,她穿着一身贤者白袍却丝毫掩饰不了体态的健美与修长。清凉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圣洁而优雅的光辉在发散,凛然的气质让她始终以一种超度者的模样俯瞰世间的一切。恍若她就是应该被筑造在此处的雅典娜女神雕塑。
与雅典娜对比,穿着艳丽的红色宫廷礼服的拿破仑七世就显得与神圣高洁的帕特农神庙格格不入,他是庸俗的世间王子。
而她,是不朽的智慧女神。
莫名的,贵为神将的拿破仑七世竟然生出了些许的自卑,自小出生于身世显赫的帝王之家,在漫长的人生中,从来不知道什么情绪叫做“自卑”的拿破仑七世竟然会生出这种不该出现在他字典里的负面情绪。
拿破仑七世有些疑惑,他试图坦然的分析出这种情绪的来源,却发现这种情绪竟然由来已久。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名为“雅典娜”的女人在所有角斗中未尝败绩,自从由“角斗士”晋级为“天选者”之后,就在天榜一路高歌猛进,将拦路的高手全部干净利落的斩于榜下,高居天榜第一长达七年。
拿破仑七世没有与雅典娜交过手,但他输过的三个人全都是雅典娜的手下败将。并且和雅典娜交过手的高手,很多都在战败以后对角斗丧失了兴趣。
曾经长期位居天榜第三名的普罗沃斯特家族的后裔蒂埃里·普罗沃斯特,在试图冲击第一名,和雅典娜进行角斗之后一蹶不振,有一次在酒后满脸苦涩的对他说过:“神将的不可战胜是天选者系统决定的,与你自身无关,你不可能战胜规则,而且你清楚只要规则偏向你,神将也算不了什么;而雅典娜的不可战胜是天赋决定的,怎么说,就像人不能战胜神,因为神在规则之外,我想即便我能成为神将,也不一定能够赢得了雅典娜,这种感觉实在太绝望了!”
蒂埃里·普罗沃斯特曾经赢过他,并且赢的并不算困难。这是拿破仑七世一直都没有挑战雅典娜的原因,他知道想要赢得雅典娜的好感,战胜她就可以,可是他没有获胜的把握,相较之下,获得神将之位都更为简单一些。
拿破仑七世又想起自己追逐雅典娜的一些往事,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法兰西科学院的研讨会上,这个女人是受邀嘉宾。他清楚的记得在一众垂垂老矣的名宿之中,雅典娜·奥纳西斯是多么的显眼,这种显眼不仅仅是因为美丽,还因为专注的神情和深邃的智慧。
美貌与智慧结合在一起,是超越了世俗的存在,于是女人分成两种,雅典娜·奥纳西斯和其他女人。
拿破仑七世注视着戴着金色面具的雅典娜,心想:“也许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一点自卑,只是我原来不敢面对罢了……现在我已经是神将了,没有什么不敢面对,也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了……”他假意叹息了一声,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以前没有觉得雅典是个特别迷人的地方,但今天夜里终于体会到了一些雅典的美,不像纽约那么纸醉金迷,也不像巴黎那么华奢浮夸,纽约只有纯粹的欲望,而巴黎不过是装潢精美的名利场。雅典慵懒散漫,但这里有能让人放松下来的自由,难怪你会常年呆在这边。”
“你想的有点多,我呆在这边只是因为我的实验室在这边而已。”
周边只有遥远的车喇叭在响,显得山巅之上愈发寂静无声。夜晚的雅典天空格外的低,镶嵌着星星的深蓝天鹅绒似乎触手可及。雅典娜没有使用金属音,她本真的冷漠声音,似乎一字一句漂浮于空气之中,让人能够触碰一般,像是肉眼都能感知到的冰凉色彩。
拿破仑七世又想起了自己借讨论学术的名义向雅典娜搭讪,结果对方根本不理他。要不是他交游广阔,找到了她的同学和导师,也许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她。他为了她考了同一个导师的硕士,尽管他对生物系统工程学一无所知,但他凭借努力还是硬考了下来。
因为成为了她的同学,他终于能够理直气壮的找她要手机号码,在拿到她手机号码的那一天夜里,他激动到傻笑,还跑到了酒吧请陌生人喝酒,他在电脑上写了详细的计划书,以月为单位拟定了攻略雅典娜的计划。他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头脑,因此这一切都在一步一步的实现。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了解这个女人,可如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对她一无所知,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黑死病的人。
这一度让拿破仑七世崩溃,现在他决心把一切修正到正轨之上。
“其实不管你要什么样的实验室我都可以在巴黎给你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虽说巴黎的气候不如雅典好,可要说到做实验,巴黎肯定更合适一些,我知道你的研究方向,原来我没资格开口,但现在我可以把欧宇的实验室开放给你使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甚至欧宇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你都随时可以查阅……”
雅典娜像是思考了一下,片刻之后她才说道:“你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但是很抱歉我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除了星门,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欧宇更强大的研究机构?”
“有的。”雅典娜认真的说,“黑死病。别的方向我不敢说,起码生物这方面黑死病是仅次于星门的存在,而在人工智能和机械研究方面,黑死病也不会比欧宇逊色。”
“生物就算了,人工智能和机械研究怎么可能?”拿破仑七世有些不可置信。
“你对‘黑死病’在科技方面的投入一无所知。”
拿破仑七世站在石柱之上沉默了片刻,他低头看向了两个人之间空旷的大殿,这座名为“帕特农神庙”的伟大建筑如今已败落不堪,庙屋的顶盖已不存在,只留残骸般的横梁与圆柱,还有一些散落的方石、断砖。
“历史书上记载神庙中央有一座以象牙打造的智慧女神塑像,她的头上戴饰有战车飞鹰的金冠,身上着纯金打造的战袍,还有象牙装饰的面部、手臂和脚趾,更美的是用蓝宝石雕琢的双眼。她左手持帝盾,右手托胜利女神。如今这座雕塑已然不在,只剩下我们脚下这十余根多利克式大理石圆柱和女神的神话故事在全世界流传。”拿破仑七世摊开了双手,用高昂的语调的说道,“希腊人不重建这座庙宇,那由我来重建,我发誓我会在这里把你的雕像树立起来,新的智慧女神不再手持宙斯盾,而是手持帕修斯之剑,头上戴的也不再是战车飞鹰金冠,而是欧罗巴联盟王后的冠冕,你美丽高傲的身姿将永恒的伫立在雅典卫城山上新帕特农神庙之上……克克罗普斯建造了雅典,并为雅典娜树立起了神庙和雕像,那我就是你的克克罗普斯,以后人们提起雅典娜,都只会想起雅典娜·奥纳西斯——拿破仑七世的皇后……”(柏修斯(perseus)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系天界之宙斯与美丽的人类妲娜伊(danae)所生的半人半神。伯修斯之剑是奥林帕斯的诸神所赠送柏修斯的名剑,用来斩杀蛇发女妖梅杜莎之头。在某些传说中,被认为是其刀刃部仿佛镰刀一般弯曲,也有说成像弯月一样的弯曲,另外,也有的记载在刃的背部有着如勾状的突起。所以这把名为伯修斯之的剑是单刃的曲剑。这种形态的剑在古代英雄传说中几乎没有登场过)
面对拿破仑七世炽烈又昂扬的告白,戴着面具的雅典娜只是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这个想法不错,除了最后那句关于我身份的定义,我不喜欢……”
“我是认真的……”拿破仑七世觉得受到了侮辱,他觉得雅典娜对他满腔的情谊没有做出应该的回应,他的情绪一向不会被外人所左右,可此时却有些莫名的愤怒。他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与那么多的竞争对手明争暗斗。不仅如此,由于雅典娜耿直的骄傲,当他的朋友对雅典娜不满时,他不惜与朋友决裂都要站在她那边。
天知道他为此默默承受了多少。
眼下就算她是黑死病的至上四柱,他都丝毫没有介意。为她遮掩,为她努力洗白。他认为他已经做到了一个男人能够做到的一切,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自律专一还处处都为她考虑,将她呵护在手心上,就连他的妹妹戴娃都为此感到嫉妒……
可她怎么能对自己用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雅典娜似乎对拿破仑七世压抑的情绪一无所觉,若无其事的说:“我没觉得你不是认真的。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回去吧,把你的人也带回去,不要让我不愉快。”
“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你派人纵火的事情我已经不计较了,你就不要再触碰我的底线了。”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不然呢?”雅典娜莫名其妙的反问。
拿破仑七世认为雅典娜在装傻,对他的告白故意听而不闻,他压抑着想要质问雅典娜“到底什么意思”的冲动,冷冷的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记得。那又怎么样?和你要清剿海德拉有关系吗?”雅典娜有些不耐烦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