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御驾停在德州的头两天,地方官员们依照规矩陆续过来请安,但在御前都只能见到直郡王和三贝勒,几番打听后知晓,太子身体不适告了假,八贝勒自年前便鲜少在人前露面。

这两位对许多官员来说都不陌生,太子是国之储君,以往官员们回京述职和前两次太子伴驾途经山东的时候,众人大都是趋之若鹜,哪怕只是在储君面前混个脸熟呢。

而八贝勒贤王的名声这几年在官场上也是流传颇多,传闻中,八贝勒礼贤下士,有春秋公子之风,曾和八贝勒打过交道的官员亦对八贝勒很是推崇。

换做往年,御前没见着这两位,事后肯定是要关心一二的,但现在前者他们不敢去探望,毕竟御前总管梁九功之事已经传开了,这太子之位稳不稳当还不好说,他们自然不敢往前凑,而后者既不能生养,又把太子得罪死了,谁会想沾边。

太子和八贝勒都不想往御前凑,但官员们请安他们能躲,皇阿玛巡视河道他们也能躲,可家宴却是躲不了的,皇阿玛点了名,太子也好,八贝勒也罢,都不能抗旨不尊。

仇怨颇深的俩人,如今看起来倒有几分共进退的样子。

家宴上的位置是按照长幼次序排的,左侧依次是惠妃、良嫔、密贵人、直郡王、八贝勒夫妇、十六阿哥,右侧则是荣妃、和嫔、太子、三贝勒夫妇、十五阿哥。

与紫禁城的家宴比起来,行宫的家宴缩水了何止一半,不只大人少了,也几乎没有带孩子过来的。

“太子怎么还没来”八福晋小声凑到贝勒爷耳边道。

这是家宴,太子本来不应该在妃嫔之后才到,如今连惠妃娘娘都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只差皇上和太子还没来。

八贝勒品尝着桌上新口味的点心,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跟着皇阿玛出巡,一路上的景色不说,单是沿路的美食便很是让人心折。

“皇阿玛还未至,太子现在还不算迟到。”八贝勒解释道,“往年家宴不也如此吗。”

“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八福晋小声道,今年的太子和往年的太子怎么能一概而论。

她虽是有心挑太子爷的毛病,但今时的确不同往日。

不过她倒希望太子爷继续嚣张跋扈下去,如此被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爷已经把太子爷得罪死了,将来若是太子爷继位她都不敢想。

八贝勒不能说是不关心太子之事,只是比起其他人,他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数,太子被废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或早或晚对他都没影响,他自然不上心。

“福晋尝尝这个凉糕,比京中的更为清爽通透。”

八福晋无奈,贝勒爷现在除了内务府之事,旁的朝政是一概都不关心,昨日有地方官员求见,据她所知,这位官员跟贝勒爷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却也还是拒了。

一方面,她内心明白爷这样做是再正确不过的,既然不打算争那个位置,那就不要做引人怀疑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又难过于拖了爷的后腿,她比谁都清楚爷心中的抱负。

八福晋将爷赞过的点心记下,打算回去就让人寻厨子买方子,或干脆把厨子也送去京城贝勒府,爷也没有别的喜好,不爱听曲儿听戏,也不喜欢品茶饮酒,也不好美色,只有爱吃甜口这么一个喜好。

太子带着两位皇孙姗姗来迟,和御驾在门口碰上,太子礼让,皇上先行,这场家宴最后一个到的人也就成了太子。

众人行礼,皇上叫起,等所有人都落座,就听首座传来声音。

“太子刚刚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来的这样迟。”

这句话虽是皇上问的,可对答案众人都很感兴趣,借着皇上的问话,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太子。

因为连续坐船的缘故,御驾中的大多数人都比离京前要消瘦憔悴些,太子也不例外。

直郡王眯了眯眼睛,这几年他眼神不太好,太子坐在他对面的斜上方,瞧着好像是不太有精神的样子,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直郡王的下首,八贝勒也抬头望向斜上方的太子,恰好与太子对视,被太子眼中的恶意吓了一跳。

太子恨他是应该的,但在皇阿玛在场的情况下如此流露,好像是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并非太子过往的行事风格,倒有几分太子上辈子被复立后的样子。

三贝勒就坐在太子的下首,因此看得最清楚,太子眼下的青黑比刚离京时更重了,眼白的部分有着明显的红,下巴上还有一层胡子茬,确有几分生病的样子。

“哼。”太子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首座的皇阿玛,压根没有礼仪可言,“皇阿玛何必问儿臣,儿臣有什么事情是皇阿玛不知道的。”

一旁太子的长子弘皙忙拽了拽阿玛的衣袍,提醒阿玛御前失仪。

太子不只把自己的衣袍角从儿子手中扯回来,还干脆站起了身,面色癫狂,看着高高坐在上面的皇阿玛。

“儿臣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着,夜里说什么梦话他们都会禀告给您,太子做到儿臣这份上也算是做到头了,皇阿玛要废儿臣那就早点儿废,何必要这样逼儿臣。

是不是皇阿玛要逼着儿臣真的造反才行,这样您才好名正言顺的废了儿臣,将来史书上也会写,是太子不知感恩忤逆犯上,您实在没法子了才下旨废太子,而不是您多疑连嫡亲的儿子都容不下。”

今日是不恭之罪,明日是不敬之罪,何必这样积少成多,皇阿玛要废他直接废就是了。

首座上的康熙脸色铁青,几位娘娘战战兢兢,恨不得堵上自个儿的耳朵,直郡王怒视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太子,三贝勒小心翼吞了吞口水,犹豫这会儿该不该起来劝阻太子,八贝勒先是一惊,后又怀疑太子究竟是被皇阿玛逼到了极致,还是又着了谁的道。

三福晋、八福晋与两位年纪小的皇阿哥,皆是一脸的惊恐。

“太子,直郡王,三贝勒,八贝勒留下,余者都退下。”

太子冷眼瞧着,等该走的人都走了,才嘲讽道“皇阿玛既然要把其他人都遣出去,那做什么还留这几个。”

太子指着直郡王“这些年皇阿玛抬举你,让你和孤打擂台,你以为自己多受皇阿玛看重呢。哼,你在皇阿玛眼里就是块磨刀石,若孤成大事,你的下场不会比安亲王好,若孤大事不成,你这块磨刀石也就没了用处。孤的好大哥,你不会真做着扳倒了孤就能自己做太子的美梦吧”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炮轰完直郡王还不够,太子又走到八贝勒面前,一掌拍在桌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出身卑贱的皇阿哥。

“孤最讨厌你这种装模作样的人,在皇阿玛面前装乖巧,在群臣面前装君子,在宗室那里当好人,你好歹也是个皇阿哥,怎么跟条狗一样,小时候巴结弟弟,大了巴结叔伯。

可惜呀,你这样的卑贱之人,老天爷都不喜,噶礼让人在京中传的那是谣言吗,那分明是真相,到底是郭络罗氏不能生,还是你不能生,你自己清楚。连男人都做不成,难怪内心扭曲又卑劣”

太子的话越说越难听,老八脸上的表情越平静,他就越想把这张假面撕碎,毫不吝啬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

八贝勒面无表情,太子近在咫尺,但他不光情绪毫无波动,甚至都不想堵上太子的嘴。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说他出身不好,说他不能生不是个男人。

这天下有几个人的出身能入得了太子爷的眼,皇子都卑贱了。

他能不能生养,是不是个男人,正如太子所说,他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也轮不到太子盖棺定论。

言语没有效果,太子干脆上了手,一拳打过去,却被八贝勒挡住,隔在二人中间的桌子被踹开,太子和八贝勒直接厮打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太子这段时间精神不济,而八贝勒并未被流言所扰,整个人神采奕奕不说,手上功夫也远胜于太子,毕竟是修真界的剑修,不用法术只拼招式,也不是普通人能敌的。

八贝勒留了手又没留,他不曾下死手,每一招都避过了要害,但却不曾留力,全都重重的打在太子的身上,直到太子收手无力再攻击,这才停下来,很是熟练的在大殿上找了个位置跪下请罪。

坐在首座上的康熙不曾开口,除了躺在地上的太子外,此时在场也无人敢直视圣颜。

三贝勒已经懵了,不管是太子如同泼妇骂街似的发疯,还是八贝勒单方面殴打太子,都让他恨不得立刻逃离。

早知今日,他就应该请旨去和九弟、十三弟一道去前头探路,而不是在这里看这些不该看的东西,听这些不该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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