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刘裕沉声道:“大哥,就算陶将军有难言之隐,可是你却没必要也避世隐居啊!北府上下的兄弟们,都对你抱有厚望,还指着跟随你一起建功立业呢!尤其是眼下,谢大统领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万一有那么一天,刘牢之等人势必还会在军中掀起波澜。到那个时候,除了你,还有谁能挽救咱们堂堂北府?”
“你!”赵亮拍拍刘裕的肩膀,不容置疑的说道:“还有你!或者说,只有你,才够资格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将来改变北府的格局,乃至改变整个大晋门阀统治的格局,这副重担最终要落在你的肩上。”
刘裕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亮怕这个耿直的家伙兀自纠缠不放,于是继续道:“我之所以去意已决,除了因为不想再趟这浑水之外,还有谢安大人的指点。他老人家擅长相术,上次见面的时候便察觉出我命中自有定数,实在不宜久留北府军中,否则会遇到凶险劫难。不信的话,你问晨曦。”
晨曦配合的微微颔首:“谢公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之前特意嘱咐我转告赵兄,待救出所有应救之人后,便速速离去,迟恐不及。”
刘裕见晨曦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信了几分,懊恼的挠了挠头道:“非得要如此才行吗?能否另寻破解之法?”
“嗨,费那个劲干嘛?”赵亮笑道:“我又不是贪恋富贵权势之人,一走了之岂不最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嘛。”
“唉,那好吧,既然大哥决定效仿名士高节,小弟再苦苦相劝倒显得庸俗了。”刘裕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时代,凡是有大本事、大才华的人,往往都喜欢用隐世不出的方法证明自己的高风亮节,所以在刘裕看来,赵亮的举动也还算是比较好理解。
赵亮见终于说服了刘裕,赶忙交代后面的安排,免得因为自己突然离去,给历史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兄弟,我跟陶思源一起隐居避世,率领北府弟兄们返回京口的任务,就要靠你一个人完成了。这里有两封书信,都是晨曦姑娘代我们写的,里面清清楚楚的讲明了我们二人的心志,无论是给谢煥看,还是给谢钟秀看,或者给北府其他将军们看,都能解释明白。”
说着,他把两封信递给了刘裕,接着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启程出发,等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和晨曦、陶思源,以及杨帆张磊便悄悄离开队伍。这样既能保证安全,又不显山不露水,省得引起别的麻烦。”
刘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里的书信,然后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点头道:“明白啦,大哥,我全听您的吩咐。”
翌日清晨,两千五百名北府精兵,跨上战马,舒展旌旗,整整齐齐的列队在石城城外,准备开拔上路,返回阔别已久京口大营。
南郡公桓玄亲自率领一众手下,将赵亮等人送出城门。这个时候,他已经听说赵亮打算归隐林泉的决定,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五味杂陈。
说实话,桓玄之前还真如赵亮所猜测的那样,差点动了要剪除他这位北府新星的念头。
这也难怪。所谓大争之世,往往都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人才,始终是各方势力最为宝贵、拼命抢夺的资源。
像赵亮这样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英雄,如果不能为桓玄所用,就迟早有可能成为劲敌。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像司马道子一样头疼,还不如趁现在痛下狠手,以绝后患。
不过好在赵亮提前有了防范之心,在那晚打跑了建康军杀手团之后,便立马调遣三百精锐入城保护,否则说不准还真就让桓玄恶向胆边生,顺带一并给收拾了。
为此,桓玄还兀自懊恼了好一阵子,感觉自己错失良机,等于一不小心放跑了未来一个强大的对手。
但是,现在赵亮亲口说出即将退隐的想法,内心矛盾的桓玄又立刻涌起了另外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在城门外勒住缰绳,感慨道:“长史大人,桓某从小长在豪门之家,自诩阅人无数,也听父辈们点评过不少天下的英才。但是,像大人你这样的英雄人物,却是从未遇到。如今听你说要避世归隐,实在是……唉,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赵亮微微一笑:“南郡公言重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没几年。堂堂华夏大地,群雄逐鹿竞起,实在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此去一别,今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所以在下有句话想要奉劝南郡公,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敬请指教,桓某洗耳恭听。”
“权势固然诱人,仇恨固然弥久,但终究只是过眼云烟。唯一值得敬畏的,是天道循环、民心向背。望南郡公来日大权在握之时,还要好自为之。”
说罢,赵亮朗声一笑,与桓玄等人说了声告辞,然后催动胯下坐骑,追着已然起行的北府大军,逐渐远去。
望着赵亮那慢慢变得模糊的背影,桓玄心中不禁怅然若失。在乍起的萧瑟秋风中,他端坐马上,兀自出神,嘴里却始终喃喃念道着:“权势诱人,仇恨弥久,天道循环,民心向背……”
据《晋书列传》原文记载:道子寻拜侍中、太傅,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崇异之仪,备尽盛典。其骠骑将军僚佐文武,即配太傅府。加元显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征讨大都督、十八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加黄钺,班剑二十人,以伐桓玄,竟以牢之为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