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华黎身边的护卫首领问道:“万夫长,我们怎么办?”
几名最勇勐的梯己奴隶正在稍前方持刀呼喝,迫使逃走的骑兵往两侧分开,但也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木华黎,有点想催促他尽快决断,又不敢开口。
木华黎本来黝黑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满面的虬髯在颤抖,甚至牵着缰绳的手也在抖。
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高度紧张下产生的亢奋。
木华黎毕竟是大蒙古国左翼万户长,是成吉思汗帐下四杰的首席。局势恶劣至此,他反倒清醒了过来。眼看着那么多曾经以勇勐凶悍自诩的蒙古骑兵疯狂奔走,被恐惧压垮,他先是感觉到屈辱和愤怒,然后居然心头又一阵轻松。
如果木华黎知道成吉思汗战败的消息,就立即收兵北返,眼前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是个很稳妥的办法,木华黎没有那样做,但他并不后悔。成吉思汗从一个乞颜部败落首领之子,做到整个草原的大汗,靠的可不是稳妥。要成大事,要战胜强大的敌人,一定要敢想敢拼。
木华黎拼过了,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对于瓜分、控制、驱使降兵的手段,蒙古人已经非常熟练了。只要再给他一天,不,半天就好,他靠着手中四倜千户的兵力,是能够稳住中都的。
甚至他还丝毫都没有粮食上的忧虑,因为吃粮食的人的太多的话,只要把人都杀掉就可以了。这是很简单的办法,不知道女真人为什么不用。
只因为定海军来得太早,手段又太阴损,这才导致了己方的计划受到重挫。木华黎往身边看看,还跟在他左右的,只有最忠心的几个那可儿和梯己奴隶,还有几个直属的百人队竭力靠拢过来,但数量加起来也不超过百人。
但木华黎觉得,还有机会。
定海军簇拥着白纛步步靠近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跟随在郭宁身边的骑兵们,只有很少一部分身着定海军标准的戎服和甲胄。大部分人都穿着不同的盔甲、不同的服色,其中甚至还有好几个木华黎的熟人。
清乐军的首领史天倪,临潢府路契丹军的首领耶律克酬巴尔,还有一个躲在后头遮遮掩掩的,是本该奉命驻扎安次的北京路乡兵首领李守正。
这几个人,都是在木华黎面前阿谀奉承过的。就算他们烧成了灰,木华黎也能认得这几张脸。他们既然出现在郭宁身边,就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郭宁的定海军本部,在和成吉思汗厮杀的过程中死伤惨重。这厮入城的时候看似声势煊赫,其实全靠那批惯看风色、养不熟的野狗撑场子!
我木华黎在中都纠合的军队,自然全都是废物先前居然指望他们,确实是我想多了。但郭宁真以为,靠这批野狗就能平定中都?这些货色,和中都城里几万个降兵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有成吉思汗的败仗在前,我木华黎已经不敢说能打败定海军。但要拖住这批野狗,争取时间重整队伍,却一点也不难!
“万夫长,敌骑开始冲上来了!”护卫首领再度呼喝。
66巴巴图尔,你带二十个人断后,挡住敌人追击,坚持到你们全部战死为止。“木华黎沉声吩咐。”
“万夫长,保重!”护卫首领没有多说什么,带了部下们拨马回头。
木华黎立刻带着部下们涌入人马潮流,往后奔走。
奔了百数十步,将近木华黎在龙津桥的宿处,眼看距离金国的皇宫不远,木华黎又道:“石抹也先,你立即去皇宫里,再见一次术虎高琪,如实告诉他现在的情形……嗯,要客气谦卑点,就说定海军以千人入城,蒙古人听闻大汗战败,当即溃散!请他想办法迎敌!”
“这石抹也先简直没法理解:”“万夫长,这是什么意思?”
“快去!”木华黎断喝一声。
石抹也先不敢违逆,连忙拨马去了。
木华黎继续道:“鄂木布,你部下那批人,一向在丰州和大同府周边放牧,都是会说汉话的,对么?”
“没错!”
“你赶紧带着部下,往城北各处道路、街巷沿途高喊,把声势闹大……就说,定海军入城造反,将要杀尽城里的女真人!”
鄂木布想了想,喜道:“万夫长,这真是妙计,我立刻就去!”
“朵儿只!”木华黎又唤。
形容精悍的朵儿只应声道:“我在!”
“这会儿城里大乱,溃兵纵横,但你莫辞辛苦,去往北面的会成门一趟。我要价想办法替我传话给女真人的皇帝……就说,大汗身死,我木华黎无心恋战,将要出城去草原上放牧,这中都城该给术虎高琪,还是给郭宁,请那皇帝自己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