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艾又跑去厨房骗来几盘糖果点心,全都塞给女孩子们,要她们今晚当作没看到她们两个。女孩子都应了,还不忘帮忙盯梢外面,让陈筱艾和文灵秀可以更安全的离开。
“都是可怜的孩子......芸芸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后被她舅舅卖到玉春楼来。”文灵秀戴上面纱,眉眼间都是不忍。
陈筱艾脚步略慢,她眼神沉静,对文灵秀说道:“灵秀,你先回去吧。”
“怎么了?”
“若你妹妹真与那几宗少女失踪案有关,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大人他应该会让傅叶歌他们加大力度搜索,你们行动快一些。”陈筱艾指了指楼上,认真道,“我有件事情要去办。让大人不用管我。”
说完她面纱一戴,直接拐弯上楼梯去了。文灵秀没来得及拉着,心情又全在她妹妹那,原地焦急转了两圈后,还是掩着面纱,脚步匆匆的离开玉春楼。
陈筱艾一上二楼,直接摸进一间空房间里,房间主人估计正在楼下待客,一屋子的脂粉香气。
她脱了清吟坊的衣裙,从柜子里找出两件不至于过露,稍微正常些的粉蓝色衣裙,换好后出门,取了一盘点心和酒壶端着,一路低着头往三楼去。
二楼到三楼都是姑娘们待客的房间,现下一楼宴会正办得热火朝天,除了一两个偷偷带着情郎回房温存的,基本没有人。
很顺利的到了四楼,因高层格局的关系,四楼房间不多,只有一间房间门前有一个护卫正守着,正翘着腿倚靠在栏杆上,嗑着瓜子朝楼下张望。
陈筱艾眼珠子一转,重新回到楼梯上,踩重脚步,故意造出些声音来,端着盘子上了四楼。
护卫一边嗑瓜子一边喊住她:“干什么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陈筱艾一脸无辜,捏着嗓子娇声道:“姐姐让我给大哥送来点心和酒水。”
护卫顿时来了兴趣,他放下盘子打量陈筱艾几眼,问:“是谁让你送的?”
“姐姐不让我说呢,只说看大哥辛苦,特地准备的。”陈筱艾撇嘴,又故意小小声道,“姐姐真笨,不说名字人家哪知道你嘛,就知道成天盯着人家看,光是看着有什么用嘛。”
护卫一听,立即明白过来是楼里的姑娘私底下正暗恋着他呢!顿时在脑海里想入非非,脸上也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陈筱艾趁机将东西塞到他怀里,说:“我家姐姐一番心意,大哥可不要推辞。”
“行行行,跟你家姑娘说,谢谢她了!”护卫咧嘴一笑,神情好不得意。
陈筱艾假装下楼,躲在三楼的角落处默数十几秒后,楼上传来咚得一声,得逞!
她连忙上楼,将昏倒在地的护卫拖到旁边的空房间藏起来关好门。在书房外仔细听,没有任何声响后推门进去,迎面墙上就是一张等人高的画像,画像女子半露**,站在一页小舟上垂眼吹笛,画中周围景色虽雅致,但因女子酮体曲线并露,颇有点春宫图的感觉。
陈筱艾仔细一看,发现这画像女子与瑚妈妈有几分相似,看来还是她年轻时身为头牌所画。
果然混得好的老鸨,年轻时都是美人。
书房颇大,以临窗画像为正,摆了红木书桌与扶手椅,旁边还一架披着貂皮的贵妃榻,上面随意放了水烟枪与香盒,看来瑚妈妈没少到这里休息。
陈筱艾加快动作,在书桌书架上翻找起来。也果真如她所料,重要的东西不会随意放在这些显眼的地方,她只能到处摸索,试图找到瑚妈妈经常使用留下痕迹的地方,书房右侧是一间小小的茶室,摆放了矮小四角桌和蒲团,桌上摆了茶具与香炉。
以瑚妈妈肥胖的体型来看,她跪坐在蒲团上招待客人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
陈筱艾伸手查看四角桌,看桌面有些磨损,茶具底部也有相应的痕迹,应该是常用的。她屈起手指敲了敲各处,果然发现了中空的地方。
抽出发中银簪,旋开簪头,露出里面薄薄的铁片,将铁片插入缝隙里,用了点巧力,上半部分的桌面便被撬松动了些,桌子是经过改装的,撬出后只要一拉,就露出里头空间。
“哇哦......”陈筱艾差点被占满空间的黄金珠宝闪瞎眼睛,除了金子银子和各种贵重首饰,居然还有几张地契,看来瑚妈妈是赚得不少啊。
里头有个被珠宝盖住的薄木盒,陈筱艾一打开一看,几十张白纸黑字,还有手指画押,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门口楼梯传来咚咚咚的声响,瑚妈妈尖利的声音传来:“快下去帮忙搬东西!乔世子都快把玉珍阁搬来了,没眼色的东西,都快下去帮忙!”
瑚妈妈脚步匆匆,爬了四层楼梯已经让她气喘吁吁,她推开书房门,让开些许,后头跟进来一个男人,男人约莫四十岁,蓄着胡须,背着手闲庭信步,看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怕人瞧见。”瑚妈妈说着将房门关上。
“放心吧,楼下热闹成这样,没人发现我的。”男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信封,递给脸色不太好的瑚妈妈。
瑚妈妈不愿意接,惊讶道:“前面几个这才送过去几天呀!怎么都没了吗?”
“就没了两个。”男人将信封塞进瑚妈妈胸口里,“上次送过去那几个不错,很合我家老爷胃口,正疼爱呢,下一批可以缓一点。”
“什么叫就没了两个,上次送过去那几个我可是千挑万选的!老爷要求那么高,我找来那几个可不容易!”
“你急什么,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批新的吗?”男人说着从桌上摸下一盘瓜子,悠哉悠哉地磕起来。
瑚妈妈没好气道:“都是姿色平平,也没什么天赋,我正愁呢!好不容易有个漂亮的,前不久带出门还给逃跑了,真是气死妈妈我了!”
男人一弹瓜壳,笑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现在女娃儿都精的很。剩下那几个你得好好教着,别拿什么歪瓜裂枣来敷衍老爷,不然仔细你的皮。”
瑚妈妈悻悻道:“妈妈我知道了!死了的那两个呢?你拉过来没有?”
“老样子,放你后院柴房了。死了大概有两天了,叫人送去下院的时候注意点。”
“我的老天,死两天了你才拉过来?”
“怕什么,现在天气冷了,也不怕有气味儿。”
“哎哟你别说这些了.......”瑚妈妈一脸嫌弃,推着男人出门,“莹莹留了房给你呢,快些去吧!晚上还有人来找她呢。”
“哎你这老货,不是说把莹莹整晚留给我吗.......”
“快走吧你!”
赶走男人,瑚妈妈捏着信封松了一口气,她将信封里的一叠银票取出来,仔细数了数后顿时眉开眼笑,哼着歌来到书架前,将银票仔仔细细地塞进夹层处,理了理衣裙后才推门离开了。
藏在书架后的陈筱艾又等了一会,没听到声响后才爬了出来,看着书架夹层拧了拧眉头。
她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她得去下院一趟。
楼下宴会已经举办的如火如荼,瑚妈妈被姑娘们推上舞台,她用猩红的指甲捂着发髻上的珠翠玉簪,与男人们谈笑风生,举着酒杯笑得前仰后合。
陈筱艾冷眼看了一会,转头朝后院走去。
后院柴房大开,后门处停了一辆蓝布马车,年过花甲的老伯正将裹着草席的尸体搬上车子。
陈筱艾趁老伯弯腰解绳,快速爬进马车里,所幸老伯已经将东西搬完,坐上车驾后开始赶路。
以陈筱艾的经验来看,下院一般不会离花街太远。老伯专心赶路,一个时辰后到了城西靠山处,这里同样有几条破落的巷子集合在一处,但又算不上贫民区,更多的是劳作的农户,还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过。
来到一处还算齐整的院落前,一个身着旧裙的女人不愿意靠近马车,只简单和老伯打了个招呼便到门前招呼过往男人,她和花街里那些耀眼夺目的年轻姑娘们不同,因为年老色衰或是身患疾病,只能到下院这种地方来,勉强接客度日。
老伯驾车来到后院,陈筱艾见四处无人,跳下马车躲在暗处。
老伯将车停在一口盖着木板的古井边,下来伸伸懒腰后,背着尸体来到古井前,左右张望后,将尸体投进古井里。
陈筱艾皱着眉头,看着老伯将两具尸体投下古井,便在马车边上抽起了烟。
“六伯,您又来啦?”一名女子磕磕绊绊的走出来,头发凌乱衣不蔽体,却在嘴唇上点了鲜红的胭脂,陈筱艾注意到她露出来的大腿上长了不少水泡,这是个得病后被送来下院的女人。
她朝六伯笑了笑,“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啊?”
六伯摆手道:“不啦,等会就要回去交差了。你最近怎么样呀?”
女子嘲讽一笑:“等死啦,还能怎么样。”
六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问道:“凤爱,我记得你得病后不是一直住在山脚下那个大屋子里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瑚妈那个老货,哪里舍得让我住大屋子。不知道把那屋子租给了什么人,我就被赶出来了。”
“那是她不对了。你曾经也是玉春楼的头牌嘛,都不知道给她赚了多少。”
“我命就这样了,能怎么办呢?”凤爱低头咳嗽几句,“不跟你说啦,我还剩几日能活。你找点时间把我那些东西都收了,给我换口好点的棺材就行。”
“哎,知道了。去吧。”
六伯抽完烟,慢吞吞地爬上马车离开了。
陈筱艾看四下无人,便偷摸着到古井边,刚掀开木板差点就被冲天的腐臭气掀倒在地,捂着口鼻缓了好一会,吹开火折子往古井下一照,一个森白的骷髅头正面对着她,两个眼洞黑漆漆的。
除了刚刚扔下的那两具尸体,古井下的尸体光是目测就是五六具,最久的一具已经化为森森白骨。
下院的女人大都不得善终,的确存在死后尸身随意丢弃的现象。
但那个男人到底与瑚妈妈私下交易些什么?买卖女孩吗?虐死后不顾老远跑到下院丢弃尸体,企图制造是在下院死亡的假象?
陈筱艾觉得自己有点接近真相了。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重重的的马蹄声与呼喝声,有两名男人骑着马从远处飞驰而来,过往的人们纷纷被吓退,其中一名男人被身后紧追不舍的飞箭所伤,从马上跌下来,滚出去好几圈直到院落门口,门口本来在招客的女人们都吓得跑回屋里,就见那男人咬着牙,一身狼狈,捂着伤口摇摇晃晃站起来。
“在那里!站住!”
男人一听背后追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狂奔几步,一脚踹开了其中一间房门,将里头躲在桌下的凤爱扯起来挡到身前,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她的脖间。
凤爱吓得尖叫起来。
追兵赶上前来,为首居然是卓煜。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女人!”
“救命!啊——”
卓煜拉着缰绳,黑色的骏马正焦躁的踱步,他神色冷峻坚毅,对着男人说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何必祸害他人。随我回去坦白一切,说不定还有一条命在。”
“少在那糊弄老子!我了解你们这些当官的,赶尽杀绝倒是有一套!老子就算死了也有这个女的给我垫背,不亏!”
卓煜不欲废话,闻言举起右手,身后的弩箭手立刻做出准备姿态。
男人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果断,连他手中挟持的女人都不在意。
“救命——”
凤爱的尖叫声嘎然而止。
她身后的男人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松开抓着女人的双手后直直倒在地上,身体硬直。
卓煜也没料到,就见男人倒下后才露出陈筱艾的身影,陈筱艾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抓着女人,龇牙咧嘴,模样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