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这脸皮不要了,娘娘要不要?”他慢慢悠悠踱步到她身旁,稍稍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悄声说。
比脸皮厚,她甘拜下风。
紧走两步,她突然站住,片刻,又轻盈转身,手藏在宽袖里握紧拳头,面带微笑,冲他伸直胳膊,说:“燕大人,伸出手来”。
清风徐来,她的裙摆飘飘,带来一丝甜甜的熏香味道,明媚春光映照下,她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他有些晕陶陶的,不疑有它,极配合地手心朝上伸出了手。
她的拳头放到了他的手心里,然后展开,又仰头与他对视,抿唇甜美一笑。他盯着那双笑弯的明眸,嘴角也不觉扬起,意外地,手心里什么都没落下。
他眉尾一挑正纳闷,她的小手钻进了他的衣袖,照着他的胳膊内侧就是死命一掐。
一层嫩皮肉被掐住,他“嘶”的一声,清秀的脸拧了起来,原来是她用宽大的袍袖遮掩着掐了他一把,她几乎使出十成的力气,丝毫没有心慈手软。
婵娟一面支使着宫人采花,一面焦急地看着那边,就怕自家娘娘又受欺负,见皇后跟中常侍说了几句话离开,忙招呼宫人一起跟了上去。
“看着罢,总有一天我要砍了他的头!”走出去不久,她回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跟婵娟说。
他气定神闲掀起袖子查看,又紫了,他摇头苦笑,也不放在心上,只想到方才她凶巴巴气呼呼的样子,没来由地神清气爽。
皇后娘娘从身边急急走过,跪在一侧的景安跟其他宫人才站起身,景安看着中常侍的目光依然追随着皇后娘娘,不禁忧心忡忡。
在皇后眼里,中常侍在故意给自己添堵,在中常侍看来,自己只是无聊消遣逗闷子,可这一切看在景安那里,就是赤裸裸的打情骂俏了。
到了披香殿,阿芙拉着她去看陛下的赏赐,有说有笑,因着阿芙刚入宫,圣眷正浓,要预备着夜里侍寝,她也不多待,只稍稍一坐便走。
走出披香殿前,她回头,看到阿芙坐在妆奁台前挑选着配饰衣裳精心打扮,脸上几分娇羞,几分雀跃,她蓦然垂下眼帘,掩住眼神中的失落。
陛下喜欢的时候有多热烈,冷淡的时候就有多决绝。
她见识过陛下的温柔,也清楚陛下的冷漠,阿芙跟她,就像她的过去与当下,落差如此之大,让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按说她不该嫉妒阿芙的,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可她也不是圣人,免不了俗。
她在慢慢适应了,可心痛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过程太难熬了,像钝刀子拉肉,一下,一下,又一下,伤口破皮,出血,结痂,不等痂皮成熟,便被连着嫩肉一起撕开,再出血,再结痂,再撕开,如此重复几十遍几百遍,直到那个伤口变成一道厚厚的疤,成了疤应该就不会再疼了。
她的泪都流到了心里,越积越满,几乎让她窒息。
她早早打发宫人出去,待到殿内殿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她蹑手蹑脚下了床榻,从床底捧出一个小小的酒坛,封泥一启,瞬间酒香四溢。
她将酒坛搁在床榻上,拿出早已备好的酒盏,倒了满满一杯,浅酌一口,闭眼回味—清新馥郁,入喉丝滑鲜醇,回味甘爽香甜。
有人不打招呼掀开帷帐进来,她吓了一跳,慌忙把酒坛酒盏拿锦被盖了,才抬眼盯着来人瞧。
等瞧清楚了,她方松了口气,嘟囔道:“还以为是婵娟”,话说完了,又将锦被一掀,露出里头的东西。
他打帘子的手顿住,见她把东西拿出来,又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满腹狐疑地坐到了床榻沿儿上,看着她问:“喝酒而已,怎么跟做贼似的”。
“燕大人不晓得饮酒误事么?”她说着话斜乜他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母亲怕我再惹祸,就严令婵娟看紧我,不准我私下饮酒”。
“哪儿来的酒?”
“上回太皇太后寿诞,酒泉太守进献的,我偷偷藏起来了几坛”,她咧开嘴笑。
她显然带了些醉意,少了些戒心,笑得甚是灿烂,还透着几分狡黠,像贪嘴的孩子偷吃了点心,向小伙伴炫耀。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只笑笑,“原来如此”,停顿了一下又问:“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想起喝酒?”
“想喝就喝了,还要挑日子?”她斟满一杯,献宝似地举到了他面前,语笑嫣然,“我加了蜂蜜,酸甜爽口,好喝极了,燕大人要不要尝一尝?”
他睇了一眼眼前的酒盏,“娘娘是怕我说出去,要拉我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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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古代这个“上”字,有没有现在的意思,但是又想写…(^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