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太子才吐出一个字,又把后半段话吞了回去。他划向诛银,后者并无反应。
依稀看得见水面下的那副身躯,少年身上有许多长形的伤疤。那也是易寂嫣所说、诛银也许不愿被他人看见身体的理由。苏少迟没忘,当初这人儿就是带着这样一身伤、在他怀里哭到发软。一眨眼,怎么两度春秋便过去了?
闭了闭眼、甩开无谓的思绪。他拖着因泡水而沉重的衣裳划至诛银面前、把少年轻巧地抱起来,放到浴池边。
「睡着了?」
他在水里,让池边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到水面上便更明显了,虽诛银飞快地捞起浴池旁的衣服穿上,但他身上交错的疤,在过了许多时日后依然清晰可见。
「听人说,你在外头,很喜欢抢其他士兵的活儿来干?怎么?怕自己不够劳累?若不是我要你回来,你是不是打算……」
「闭嘴。」
诛银那口气简直无礼到能送去杀头,可苏少迟只觉得怀念,分别数月,这人倒是始终如一。
于是他笑了笑,自个儿爬上岸。到外头时易寂嫣瞧他全身湿透,一脸错愕地命人给他备了衣物更换……诛银呢?臭着脸跟在他后头,待他换衣时,便自行离开、走得不见踪影。
2.
当晚,太子并未回到寝宫。用过晚膳,便来到他收容的门客所居住的斋柳阁。
寒冷的傍晚,夕阳洒在回字型的建筑上头。斋柳阁的中庭还有人,易寂嫣摘了面纱,身着黑衣,在庭中的一株枯树下持刀而舞,银光于夕照下划成圆弧,舞至酣处美人非美人、薄刀亦非刀,两者只是一道快速的光影,妖异美艳地刺痛眼睛。
「公子。」
见到苏少迟的那时,她正好回过身,长刀由头顶斩落,在中途改变了方向。一个漂亮收鞘后,她端正地站在自家主子面前,及膝的长发散在身后,面上一层薄薄的汗。
「找诛银?」
她淡淡问道,侧过脸,那略带英气的眉眼被晚霞染上了一层霞红,苏少迟点了下头,但随即想起什么、又不禁失笑。
「他大概也不在吧?」
「这倒是真。」
易寂嫣纵身一跃、把挂在树梢上的面纱摘了下来。苏少迟瞧着她动作,一时兴起,也向前几步站到枯树下。他向易寂嫣伸出手,后者会意过来,笑着将面纱交到他手中,苏少迟拎着东西,膝盖微微弯曲,脚下发力便向上跃起。顺手一抛,将面纱抛上枯树最顶部的那条细枝。
易寂嫣拍了拍手,却也不甘示弱,往树干上飞蹬,抓住一根较粗的分枝,借力翻到空中。提鞘、拔刀、旋斩,落下时细枝无声地摔至脚边,而面纱给她好好地接住。
「公子,您……」
易寂嫣顿了顿,噗哧地笑出来,一双杏眼瞇起,忽地把视线投向了斋柳阁东侧的大门。
「回来了。」
好似为安排他出场,天边的残阳遁了下去,第一道月光替门上的木条蒙上纸纱。再不是苏少迟与门客嬉笑打闹的气氛,诛银倚在门框边,身上还穿着深红劲装。月影刻出轮廓,最是那双冰冷的眸子。他一挑眉,眼里便掀起无尽的讽刺之意。
「尊贵的殿下,您还真是好兴致。也不嫌这斋柳阁破旧简陋……嗯,想必有佳人相陪在侧,这月色也是要特别美的。」
「说得正是。那么,咱们的佳人又何必光伫在那里呢?」
易寂嫣反唇相讥,两个人倒像在拿太子作口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