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脖子以上的简约不同,他脖子以下的地带那叫一个花里胡哨,内衬是月牙白,腰带是琉璃金,外罩是木槿紫,他全身上下没两处颜色相同的地方,罩衫上黹满了各色团花,一眼望过去,活脱脱一只孔雀,无比招摇,无比风骚。
公孙墨,媒牵媒人馆的老板,人称公孙孔雀。
他一双桃花眼无时无刻都在微微笑着,我还没来得及发难,他就闪到了我跟前,又是捏肩膀又是捶大腿的,殷勤得不得了。
东施姑娘,你新丧偶,想必很难过很伤心?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续道,其实你也不必太难过太伤心,只是刘少爷没福分拥有你而已,你放心,无论多少次,我这家媒人馆都会为你打开。一边为我按摩大腿,他一边真挚地凝视着我。
我扬起一个笑,凑近半蹲着的他,等他也柔柔笑开时,我笑容一凝,冷声道:不要以为你这样讲,我就不会要你赔钱了。
他上扬的嘴角僵住。
我掏出记账本,瞅他一眼,朗声念道:挑画像五币,见亲家二十币,过文定十五币林林总总,你一共收了我手续费一百一十三币,我嫁了五次,即是五百六十五币。
记账本一搁,我手腾出来,在他面前摊开:如今我一次也没嫁成,你这媒人金收得没道理,请还钱谢谢。
静了一静,他衣袖抬起一挥,将我的手压下,脸上已经恢复了从容的笑:哎哟,东施姑娘,就凭我和你,五战五败里走出来的交情,再谈钱不是伤感情嘛,一次死人两次死人,我们嫁他个五六七八次,总有个吓不死的。他朝我眨眨眼。
我气结:再这样跎蹉下去,我就老了!
他拍拍我的头,安抚道:放心,只要来找了我公孙墨的,就没有嫁不出去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手掌一招,不远处的小厮马上抱着一堆画轴走了过来。将画轴搁上案几后,小厮躬了躬腰就要退下。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冲小厮甜滋滋地一笑,然后,小厮惊恐地晃了晃,两眼一翻,晕了。
东施姑娘,你又调皮了。
公孙墨将画轴一卷卷地打开:来吧,这里一共有十六幅托我做媒的男子画像,你瞧瞧哪个对你胃口,千万别客气。
我抹了一把辛酸泪,抬头望了望天,低头看也不看那堆画像,只问公孙墨:这里面,有没有哪个是瞎了的?
二、若耶溪夜,执灯泛舟
公孙墨说,凭我现在的知名度,如果他能成功将我嫁出去,那便是打响了他媒牵媒人馆的招牌,相对的,如果我就这样自甘堕落了,随便找个瞎了的嫁了,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下面子的事,万万不可为。
我问他有何妙招,没妙招就还钱,他胸有成竹地一笑:你只需要按我所说的去做,等到若耶溪灯节,我包准向你求亲的人会踏破你家门槛。
越国虽然民风淳朴,但无论再怎么淳朴,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稍微烧包点的节日,若耶溪灯节便是其中之一。
每逢初春之时,溪水潺潺,岸芷汀兰,郁郁葱葱,才子佳人们便徜徉岸上,或吟诗作对,或丝竹管弦,情到浓时,若能携一美人共赴草丛,那也是极好的--这是文人雅士的说法,用我的话来说,便是春天到了,花儿开了,思春的季节到来了。
平日里假正经的儒生们难得有一个放荡不羁的机会,是以,若耶溪灯节一年比一年热闹。
公孙墨打的便是这灯节的主意,他吩咐我说,等夜幕降临后,我乘一叶扁舟自溪水尽头婉转而出,沿溪漂流而下,两岸树梢上的花灯一盏接一盏,映在水面上波光荡漾,而我立在舟头,什么也不必做,只需手执一盏红灯笼,准能迷倒无知少男一片。
当然,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