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容垂在广袖中的手指微蜷,他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多谢皇兄。”
深冬,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正旺。
一眼望去,红梅落雪,说不清是红梅衬雪衬得皎白,还是大雪衬梅衬得嫣红。
深冬风寒,有红梅旋落,埋于尘雪。
红梅林中,一道水蓝色身影异常显眼。
唐睢。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不是么?
沈留容低眉垂眸,心间微苦,却仍快步走近。
是沈留容先开的口:“久违。”
“久违。”
沈留容听着唐睢干涩的嗓音,心底苦笑,却面色不改,不露一丝端倪。
分明从前是同游的三四载同窗,可在凛冽寒风中,却仅有两句泛泛的寒暄。
比风更似刀刃,贴着血肉磨砺,锋利之后刺破肌肤,一寸寸地剜着心脏。
僵持的局面到底是负罪者率先开口打破:“如若你想寻你阿姐的尸体,便挖了东边那棵老桃树罢,唐裳被我埋在底下。”
唐睢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他。
“不是我亲手埋的。”沈留容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像是毕生都难以撕下的假面,他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的手下元之埋的。”
他没有撒谎。
唐裳的尸身和沈长夏的都埋在老桃树下,沈长夏是他亲手埋的,而唐裳……唐裳的死,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在和段佐秋决裂之前,他也是所有悲剧的幕后黑手。这样一个血孽深重的刽子手,用这样一双手埋葬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太脏了。
他怕脏了她。
“我知道了。”唐睢沉默良久,只回了四个字。
四个字,却含义颇深。
无论是尸体埋葬的地方,还是他的所作所为,那张虚假伪善的君子皮下裹着的一副烂心肠,唐睢都已知晓。
沈留容垂眸。
能把曾经健谈开朗的人逼到如此境地,他忍不住心下讥讽自己,到底是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走出的皇子,如此心狠手辣。
只是,若能重来,他定是要走一模一样的路的。
他无悔,亦无恨。
说到底,他还是自私自利。
“要杀我么?或者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沈留容抬眸,定定地看着唐睢。
他唇角笑意加深,眼底漠然一片:“我就站在这里。”
唐睢轻轻蹙了蹙眉。
恨吗?他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