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都宫此时的困惑,大抵便是如此。他仿佛感到了一团迷雾包裹在他的周围,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宇都宫在知识产权领域,已经有着超过二十年的实务经验了。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基本上只要有一桩案件来到手上,他就能够对案件在法庭上的胜诉、败诉可能性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了。
而眼下,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对这起案件走向不明朗的感觉。
他竟然隐约感到了一丝不确定性。
已经有多久,自己在代理案件中,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此时,旁听席上的大学管理层们脸色也已经发白了。当然,他们之所以慌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觉得藤村真的抄袭了下川,而是看到了,即便是这样一起讹诈型的诉讼,居然在表面上看起来也有很大的说服力。
如果,堂堂的大学声誉能够因为这种无端侵扰的诉讼,而遭到破坏。那就简直太过糟糕了,这将鼓励更多人的来挑战大学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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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层们的逻辑很简单。
那就是一个人文研究科的院长,没有必要去抄袭一个准教授的著作。这里面一定是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误解,或者巧合。整件诉讼肯定是下川无法取得终身教职而对大学的一场泄愤报复。
浸润在管理职位上的大学人物们的思维方式,早已习惯凡事都从权力斗争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事情的是非曲直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权力斗争的角度能不能说的通。
凡是有损于自己权力的,那就是错的;凡是能维持自己权力的,那就是对的。
这就是权力基础上的是非观。
这是沉浮数十年大学仕途所锻造出来的思维模式。
至于道德上的对错,重不重要?
不重要。
因为,道德只是有权者的遮羞布。
道德是有权者对无权者的要求。
法庭之上再度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裁判席上的高梨法官也为昔日的这位导师留了足够的思考时间。但在过了数分钟之后,被告席那边依旧没有传来回应。是的,这位东洋法学权威,第一次在法庭上竟也被逼到了手足无措。
“被告代理人还有什么意见发表吗?”高梨法官最后问道。
宇都宫咬了咬牙。纵然他不情不愿,然而此刻,却别无他法。宇都宫开口道:“被告代理人坚持方才的质证意见。对于其证明目的反驳,尚有法律意见要发表,留待辩论阶段再行主张。”
一番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回应。
这等于举起了白旗。
这是第一次宇都宫进行了退让。
高梨法官看向原告席说道:“下面,请原告继续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