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无不抱拳应诺,常怀远尴尬地苍蝇搓手:“都是末将太过浮躁,贸然向大帅告急,以至于累得大帅亲自过来一趟,末将愿领责罚。”
赵宁不以为意地道:“常将军只要守好兖州,这一战就是大功。”
一个藩镇节度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名合格统帅,常怀远坚持不懈的努力赵宁看在眼里。
人不怕重头来过就怕顽固不化,常怀远在转变的过程中能抛弃一方小诸侯的昔日身份带来的掣肘,而又没有减弱在乱世中奋斗成为一位节度使的才智,合该他能在反抗军中拥有一席之地。
......
河东,孝义县西部。
地势颇高的山脊处,带着藤蔓编制的头圈,手里举着枝叶茂盛的树枝,把自己伪装成一丛灌木的李青猴,蹲在一丛荆棘旁,盯着脚下重重山包中的蜿蜒小道,眼睛一眨也不眨:
“树哥儿,吴军人数不少啊,你看那弯弯曲曲队伍,少说绵延了五里地吧?”
他身边几乎看不到人,有的只是一片片林子与一堆堆灌木,但他话音落下后,左手边的草木中却传出了韩树沉稳的声音:“也不多。就万人左右而已。”
严冬的声音从右手边的荆棘丛中传了出来,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难受:“先前已经出去了三万人,加上这一万人,攻打孝义县的吴军就有了四万,都指挥使他们能守住城池吗?”
李青猴转头瞅了一眼蹲在荆棘从里,手里两棵枝叶繁盛的小树挡在身前,不安地左右扭动身子的严冬,奇怪地道:
“胖子,你为什么要蹲在荆棘丛中?这地方不好蹲人的。你看看你,快别扭了,衣服都破了,哎哎,手臂都流血了!”
严冬把胖脸从枝叶缝隙中露出来,张嘴大喘几口,哭丧着脸道:“我也不认识啥是荆棘啊,哪知道中间这么多刺!猴哥儿你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吗?现在我算是体会了个深切。”
李青猴嘿嘿笑了两声:“这要是换作平时,亦或是咱俩不熟,我肯定要嘲笑你是土包子,哦不,是娇生惯养目不识丁的公子哥。
“你前天把蛇衔草当野菜采回来,昨天把毒蘑菇混在蒿子里煮,今天又蹲在了荆棘丛里,你是打算笑死我吗?战后我把你出的丑整理成册,都能编一本书了。”
说完,李青猴笑得一时半刻停不住。
日前他们所在的小营接到命令,赶在吴军兵临城下之前,从孝义县城出来潜入山林中,要在后续战斗中从背后袭扰吴军,配合孝义县作战。
组织了一些熟悉山林的猎户、乡民作为向导,队伍趁夜进了山中,这几日一直是风餐露宿,虽说粮食带得不少,但因为不确定行动要持续多久,都是能省就省。
正被荆棘扎得浑身难受的严冬,根本没心思跟李青猴斗嘴,欲哭无泪地道:“你已经在嘲笑我了。猴哥儿,你快给我说说办法,我快坚持不下去了,这地方实在不是人呆的。”
李青猴还未说话,韩树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严冬你想想别的事,吴军快离山了,我们的监视任务很快就完成,稍后就能离开这里,你再坚持坚持。”
李青猴转头看了韩树一眼,目光颇为奇怪,但韩树却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
李青猴想了想理解了韩树的意思,朝严冬不怀好意的看了两眼,不再继续嘲笑对方。
严冬不仅出生在城里,而且家境殷实,平日里不需要干活,所谓两手不沾阳春水,的确是娇生惯养,在这种情况下性子也就谈不上如何坚韧,吃苦这一块的本事有待提高。
他们距离吴军很远,严冬完全可以现在就离开那片荆棘丛,有树枝挡着,对方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
韩树之所以没有让严冬现在就挪动,就是为了磨练对方吃苦耐劳的性子,让对方变得皮实一些,这样才能多一些在险恶战场活下来的机会。
这件事韩树没有跟严冬商量,自作主张地就做了,做了不算,他还肃然对忍不住左扭右扭的严冬道:
“蹲在荆棘丛里而已,虽然难受但顶多受些皮外伤,要知道我们如今是在战场,明日就可能置身刀光箭雨之中,与后者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冬哥儿,你要是现在都稳不住静不下来,如何能在血火凶险中保持冷静?要是你不能冷静,那丢掉的就会是性命。”
听了韩树这番话,严冬颇有些脸红、惭愧。他知道对方这是为自己好,若非两人交情足够铁,对方又知道他的性子与情况,断然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要是换了一个人,这很可能就是妥妥的得罪人。
听人劝吃饱饭,严冬虽然身体与意志相对弱小,但身为书院的合格学生,他并不缺乏一颗追求进步的心,当下也不觉得脸上无光,赶紧凝神静气,转移注意力。
他不再去关注身旁的荆棘,转而一心一意盯着吴军,用能看到的东西分析吴军的各种情况,让自己的思绪紧张起来。
也不知是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还是他知耻而后勇,心中有了斗志故而无惧外物干扰,很快便不再注意荆棘,身体也不再那么难受。
——身为御气境修行者,若是动用修为之力,足以在身周布下护体真气,免受荆棘之伤。
但他们现在是作为斥候盯着吴军,吴军中说不定有高手强者四处观察,一旦他们这里出现修为气机的波动,完全有可能被察觉。
李青猴瞅了瞅韩树,又看看严冬,暗忖:韩树这小子真不赖啊,胖子也是个好脾气的,这两人坦然相待又志趣相投,搞得我都忍不住羡慕嫉妒。
等到吴军悉数出山,在视野中的平地朝着孝义县方向渐渐远去,韩树、严冬、李青猴等人悄然退出观察位置,隐入山林中,折腾一阵,上了山间小道往营地赶。
回了营地,众人把今日观察到的情况悉数上报。
说是营地,其实没有营房,连像样的窝棚都没有,这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大伙儿处在深山中,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王极境高手从头顶飞过,有没有元神境后期强者在不远处四处查看。
“从温泉关过来,地形崎岖山道狭窄距离也不短,秦军能够派遣的人马不会太多,顶多是个偏师,能有三五万人便到了头。”
副都指挥使梁玉摸着下巴沉吟一阵,看了看方闲等校尉,“近日继续观察。
“秦军大队不是我们的目标,他们在孝义县弄不到粮食,后勤物资必须靠转运。等到他们运送物资粮秣的队伍过来,那就是我们发挥作用之时。
“在此之前,你们要带人按照布置在各处好生盯着,既不能放过秦军的任何活动痕迹,自身亦不能暴露分毫!”
方闲等人莫不抱拳应诺。
在梁玉这位反抗军宿将的安排下,队伍的行动有条不紊。
当山中出去了四万秦军后,孝义县攻守之战如期而至。
韩树、李青猴等人虽是身在山林,却也能听见彼处的交战动静,别的不说,王极境高手的半空酣战便声势极大。
望着半空中的领域异象,听着隐隐约约而又激烈无比的交战声,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块山石上的李青猴,抖着腿对靠石而坐保养符兵的严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