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猴哪里能容许这家伙嘲讽了自己还像个没事人,当即针锋相对:“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这厮别以为自己当了副指挥使就能耀武扬威,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看你不仅不学无术,还喜欢猪鼻子插大葱!”
你个无知的泼皮,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知识......方闲淡淡瞥了李青猴一眼,云淡风轻地教训道:
“你若是肚子有墨水,知道咱们河东的山川地理,就应该明白温泉关外根本不会有秦贼。
“温泉县的温泉关把守吕梁山隘口,向西面对的是隰州,而吕梁山西麓的隰州、慈州是大片山地,地形险峻,根本不适合千军万马奔驰。
“秦贼日前陈兵绛州柏壁一带,刚刚攻下了临汾城,如今正在晋州大举攻城掠地,哪里会派遣大军绕道隰州,跑到温泉关来?”
闻听此言,严冬倏忽一愣,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河东地图,稍微一想,立即明白方闲说得没错,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温泉关主动去寻找秦军作战。
李青猴则被方闲说懵了,他既不是书院学生,也不是世家子弟,哪里知道河东的山川地理,他压根儿没机会看到河东地图。
他只知道秦贼势大.逼得反抗军在各处据险而守,哪里晓得隰州不适合大军用兵?
“贼他娘,当初应该进书院读书的,现在平白被这纨绔子弟挤兑,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这脸丢大了!”
李青猴有心找回颜面,但碰到有真知识的人,他也不好信口胡说,那样只会越错越多贻笑大方,丢脸丢得更大,最终落得个被智者鄙弃的下场,成为一堆狗屎。
狗屎!我才不做狗屎,我怎么会是狗屎?李青猴暗骂两句,梗着脖子问方闲:“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在荒山野岭熬日子,什么也做不了了?”
能承认自己不学无术,没有胡言乱语,算你这个泼皮还有几分自尊与勇气,也不是一无是处......方闲淡淡地道:“戍卫险隘,本身就是保家卫国,怎么能说是什么也做不了?
“温泉关本来有一千驻军,现在军中还派我们过去支援,必然是有道理的。只要我们守住了温泉关,那就是护住了汾州侧翼,让雀鼠谷的同袍可以后顾无忧安心杀敌,对战事大有裨益。”
温泉关是个小地方,容纳不了多少军队,三千人足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李青猴不甚服气,毕竟当众落了颜面,心里怎么都有些不舒服,遂懒得跟方闲这个对头纠缠,选择无视对方,转而跟严冬这位好哥们儿请教起河东的山川地理。
他打算弄懂隰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雀鼠谷又为什么关键,免得日后继续出丑,再次被方闲这个官家纨绔挤兑,丢劳苦大众的脸。
......
队伍临近温泉关时,队伍的统领——副都指挥使,派人来给行在队伍最前面的指挥传令,让指挥使遣人先一步去跟温泉关接洽,通知对方大队马上就要赶到,让对方做好准备。
这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差事,毫无难度与危险可言,指挥使便让方闲这位副手带上几个人前去。
方闲正跟韩树边走边聊,接到命令,就近看了看,打算随便带一伍人去。韩树与严冬初离书院,遇到什么都新鲜,主动请缨,方闲跟他俩最熟,关系也亲近,无可无不可地带上了他俩。
一路疾行,近至温泉关,在视野开阔的山道上,众人已是能够看到关城一角,不过山道蜿蜒曲折,纵然直线距离只有几百步,真赶过去也还要点时间。
走着走着,李青猴皱起了眉头,而且越来越紧。
终于,温泉关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疑神疑鬼地道:“你们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众人跟着停下脚步,俱都转头望着他,方闲不以为意地道:“什么异常?都要到关城了,前方就有我们一千同袍,能有什么异常?”
他是真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之处。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李青猴自己也有些犯怂,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但他毕竟不是个没自信的人,如今身在军中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仔细看了看百步之外,掩映在林木后的关城,沉声道:
“太安静了。你们不觉得?没道理这么安静的。
“而且我感觉不好,有种步入陷阱的直觉,你们捕过猎没?猎物在靠近陷阱的时候,总会比平常时候多些犹疑,那就是它们察觉到了异样。”
方闲哂笑一声:“你一个新兵蛋.子——好吧,我们都是新兵蛋.子,你怎么就有这样的战场直觉了?感觉这东西不靠谱,我们不可能就因为你一个感觉不对,就在这里停步不前,耽误执行军令。”
说着,他转身指了指关城上的戍卒,“咱们的人还在城头,能有什么问题?总不能真有敌军摸到了这里,他们还什么都没发现吧?”
见方闲对自己的疑虑不以为意,李青猴的逆反心理上来了,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他使劲儿瞅了关城一阵,忽地眸中精芒一闪,压低了声音:
“那几个将士的神色不对!
“我们一路走来,有好多地方视野开阔能够看到关城,那么关城上的将士理应也能看到我们,可我们都到这里来了,他们竟然完全不向我们这边张望!”
方闲撇撇嘴:“这能说明什么?”
李青猴有些恼怒:“我们是援军,关城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关注我们?站在城头的将士整日无事,都是闷得很,有新人来怎么会不关注?
“你们再看,那几个将士好似是有意不向我们这边张望,却又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不经意间偷偷瞧我们,这不是跟我们下套子捕猎时的神情一样?
“温泉关绝对有问题!”
你个不学无术的泼皮,现在还能见微知著了?听李青猴说得有板有眼,方闲再是不怎么看得起李青猴,也不禁认真去打量城头上的将士,力求不放过一切细节,并凝神琢磨。
他虽然有些自傲,但并不傲慢。
“我看李青猴说得没错。现在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说话的是韩树,他是农家出身,做过捕鸟这种事,对李青猴的话有些感触,“无论如何,我们身后有两千大军,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我们在能察觉的时候没有察觉,那危害的就是两千同袍的性命!”
见韩树说话,出于对韩树的了解与信任,严冬立马点头附和:“韩树说得没错,我们需要谨慎对待!”
早知道该让指挥使派几个老卒随行的,可谁能想到这么简单的差事还能有异变?方闲看了看其他几名战士,这几个人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态度,想了想,他拿定主意:
“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个人去看看。”
严冬愣了愣:“你一个人去?要是有了危险,没个照应怎么行?我......我跟你一起去!”
方闲摆了摆手:“我修为高一些,又是副指挥使,理应身先士卒。若是真有危险,那一定不是小危险,你跟我去不过是多送一条命罢了。”
说到这,方闲脸色变了变,眸中浮现出浓浓的忌惮不安,以及掩盖不住的一抹害怕恐惧,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自己的心志:
“你们散开,不要呆在一起,否则真遇到事跑都不好跑......散开退远一些,相互能看见就行了。要是前面的人没来得及跑,后面的人一定要拼命跑回去,把消息告诉副都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