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敢。
她敛住笑意,看向张京,不无自得地道:“魏上师的话很有道理。
“晋军兵临城下,汴梁的确形势危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不过汴梁有十万大军、百万生民,还有众多神教弟子,倘若三者能够齐心协力,即便二十万晋军齐攻城池,我们也不畏惧。
“魏安之的行动的确闹出了乱子,在这种时候不是十分合适,但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危险之中也有机遇。
“张帅,绝大部分平民百姓都是胆小如鼠之辈,平日里过的日子也很惨,受到的不公与压迫十分严重,而且目光短浅、愚昧无知,但凡是能够活得下去,都会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我们只需要稍微给点恩惠,表现得超出他们的预期,他们就会感激不尽,把我们视作天地良心,歌功颂德,甘愿追随。
“官府处理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吏,军中处置一批作恶左端的将校,神教诛除一群名声不好的上师弟子,再表现得大义凛然些,以百姓对官府、权威根深蒂固的敬畏性、服从性,他们必然拥护我们。
“倘若我们能利用好这股风潮,让汴梁百姓看到我们维护他们公义的决心与行动,那么只需要三两日,汴梁便会团结一致。
“届时,汴梁便会稳如泰山!
“张帅以为如何?”
张京面沉如水。
他认为如何?
他认为神教这是在找死!
不仅自己找死,也是在把他推向死地,把汴梁推入火坑!
张京看了魏安之一眼。
魏安之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注意他。
张京暗暗长吐一口气。
他冷静了下来。
魏安之是让他想起了昔日的大齐战神,如今的大晋太子,但要凭这点感觉就说对方一定是赵氏的人,未免太过武断。
天下间相似的人多的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候大家状态都差不多,不能光靠这些便说他们互相之间有关系。
想想也是,魏安之是神教四品大上师,倘若对方的根底有问题,神教必然早就查了出来;而且对方在曹州神战中表现不俗,数次拯救同袍于险恶之境,几回保全大军于危急之中,功勋卓著。
只要魏安之不是赵氏的人,那对方的所作所为就不会是单纯作乱。
但对方刚才的话能信吗?
张京持怀疑态度。
小蝶见张京犹疑,立马趁热打铁地劝说:
“张帅,事情已经发生,影响波及全城,倘若我们现在强令白衣派弟子停止行动,去维护官兵,那么本就行事桀骜的官兵必然更加肆无忌惮,报复性地大力欺压百姓。
“届时百姓肯定失望透顶,对官府不再有任何信心与期望,这不是把他们往晋军那边推吗?一旦军民势同水火,官兵时刻担心后背,还如何奋力作战?百姓若是真的生乱,则城池危在旦夕!
“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有死无生,世事皆是如此,汴梁城亦不例外,还请张帅明察。”
话说完,小蝶饱含希翼地望着张京,水亮的眸子里满是鼓励之意。
她之所以力挺白衣派的行动,无非是因为这事对神教有利。
小蝶想得很清楚:这次主持百姓公义的行动是白衣派发起的,只要事成,白衣派自然可以发展壮大,担当起往后神教变革的责任,利大局利长远;
且白衣派是神教白衣派,经此一事,百姓只会愈发认可神教。事情传遍四方,吴国、秦国的百姓都会认同神教,方便神教在彼处发展。
至于城中乱子能不能控制住,把危险很好地转化为机遇,身为神教首席大上师,小蝶难道会不相信神教不相信自己?
接触到小蝶满是希翼的眼神,张京如鲠在喉,恨不得跳脚杀人。
这事不说好不好,首先他就是被动的。
魏安之把他都架在了火上烤,让他没了选择余地!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做傀儡的感觉怎么都不会好。
可他能怎么办?
“事情怎么会弄到如此地步?!”张京不禁扪心自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跟神教如今是貌合神离。
在魏安之闹事的过程中,他有过很多机次会去处置,让事情平息,但为了试探神教,为了确认神教如今对他的态度,他一直在等。
结果是一次次错失良机,导致局面不可收拾。
这也不能怪他,事先谁能想到,魏安之这个区区神教四品大上师,胆子、手笔有这么大?行动起来这么突然?
其实在乱象祸及全城之前,张京有过最后一次机会——神教也如此。倘若当时赵玉洁在城内,以她的智慧,说不定能堪破迷雾及时给出有力应对。
可惜的是,赵玉洁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没了王极境后期的修为,因为惧怕赵宁,早先就跑了,如今并不在汴梁。
小蝶没能及时见到她,向她禀明城中动静,得到她的命令,只能凭自己的能力分辨局势;张京也没能见到她,跟她坦诚交流,开诚布公的沟通,确认她的真实想法与态度,到现在还疑神疑鬼。
再加上赵宁行动迅捷地出人意表,事情终于闹成了眼下这副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