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对人的异化。
它会让人变成野兽。
莫说强抢民女、诬良为娼,夜宿民房、杀人放火宣武军将士都敢。
而且藩镇军不是一般的军队。
古往今来,论桀骜不驯、尾大不掉,比得上藩镇军的可没几个。
今天强拉百姓家一个女子去军营怎么了?他们用的可是洗衣做饭的名头,这岂不光明正大?
在宣武军看来,他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守城,拼命保护汴梁百姓,莫说叫谁家女儿洗衣做饭,就算是让你去伺候,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汴梁不仅有王法,也有军规铁律,而今晋军兵临城下,为了聚集城中力量,让军民团结守城,帅府一再重申十七禁令五十四斩的军纪,可这些宣武军将士是怎么做的?”
赵宁指着那些宣武军将士,问周围的百姓,“你们说,这些人该不该死?”
身为将门世家子弟,南征北战二十年的战神,赵宁当然知道军纪写得再好若是得不到贯彻执行,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的道理。
张京的确反复重申过军纪。作为汴梁之主他必须这么做。
但他身为藩镇军军帅,也得照顾将士们的情绪,所以并没有严格执行军规,故而这些宣武军将士行事才乖张放肆。
张京也好,常怀远也罢,包括王师厚、耿安国在内,哪个藩镇节度使能够一条不差的严格执行军纪?
大齐皇朝严格执行律法了吗?
大一统的皇朝都不能确保国家律法不是一纸空文,区区藩镇节度使,凭什么能做得比一朝皇帝还好?
“该杀!”
“该杀!”
“该杀!”
周围的汴梁百姓们振臂高呼,声音组成洪浪,一浪高过一浪。
赵宁扫了一眼刘晃、周岌,又问四面的百姓:“宣武军向都指挥使不分黑白,包庇自己麾下将士的罪责,对受难百姓不闻不问,反而对我神教主持公道的白衣派动手,该不该死?”
众人群起大呼:“该死!”
赵宁再问:“神教上师刘策,与宣武军沆瀣一气,妄图阻止我与白衣派践行神的意志,维护神教信徒的公义,如此玷污神的福光,贻害神教的威名,他算不算妖魔,该不该杀?”
人群中有很多神教信徒,立即齐声大喊“妖魔”“该杀”!
一时间,“妖魔”“该杀”的呼喊声传遍全城。
信徒们恶狠狠地瞪着刘晃,仿佛要将他一口吞下。
刘晃面如死灰。
他成了妖魔?
他这个神教四品大上师,带着除魔军、降妖军征战的大将军,竟然在信徒们心中成了妖魔?
周岌已是双手抖个不停,恐惧深种,恨不得抱头鼠窜。
赵宁面朝众人:“今日,我魏安之当街杀人,不是泄一己私愤,不是逞一时之快,而是为了践行神的意志,散播神的福光,维护汴梁百姓的公义!
“这世上还有诸多罪孽,汴梁城里还存在许多不公,那些恶人给神的信徒制造苦难,让神的信徒不得解脱。
“他们忘记了神的教诲,只想着给自己谋私利,他们是真正的妖魔!他们都该死!
“妖魔不除,世间不宁,罪孽不消,神光不现!
“从这一刻开始,我白衣派弟子当完全依照神的意志,在汴梁城扫除罪孽!
“但凡是欺压百姓的恶行,残害信徒的恶举,不管是大是小,我们一件都不会忽视!无论制造不公的是谁,神教上师也好宣武军将士也罢,白衣派都将与之战斗到底,决不罢休!
“汴梁的父老乡亲们,善男子善女人们,我魏安之请你们坐起而行,把你们看到的每一项罪孽、每一件不公,都告诉你们遇到的任何一个白衣派弟子,接下来的事将由白衣派弟子全权负责!”
赵宁用上修为之力,让他的声音远传四方。
周围的汴梁百姓如闻仙音,无不精神亢奋双眼发亮。
白衣派弟子一个个仰首挺胸,仿佛自己就是光。
宣武军将士一个个垂头丧气惴惴不安,犹如变成了过街老鼠。
周岌已经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躲藏;刘晃呆若木鸡,惊恐地看着赵宁,嘴唇不断开阖但就是说不出话来;朱昱惊得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都明白了魏安之的用意。
明白了对方今日大开杀戒的用意。
对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魏安之要造出一股风暴!
他要在这股风暴中借势成事!
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裹着民怨民愤民心民意,借汴梁百姓的势,借金光神的势!
魏安之的白衣派要带着汴梁百姓,从现在开始跟顽固派全面开战,一决胜负!为此,他甚至不惜把宣武军也卷进来,胆大包天到想要将藩镇军也纳入神教的规则之下!
这得是多大的动静,多大的场面,会有多大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