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接过话头:“汴梁南面地域深广,城池林立,兵多将足,一旦我们攻打汴梁,彼处的驻军必然不会坐视。
“张京在这些地方经营日久,根基稳固,还有金光教帮衬,至少他的部曲不会在汴梁有战事时不听调遣。
“这将是一场会战,大会战,就如国战时期那样!”
赵宁收起长杆,坐到了案几后,“汴梁之战开打前,西线形势一片平静,可汴梁之战一旦开打,那就是柴堆中被丢进了一只火把,战火必将立时熊熊燃烧。
“我们进攻汴梁固然是直捣黄龙,但如果战事拖延,杨氏看到机会,必会让宋州的吴军出击曹州;
“就算战事不拖延,一旦汴梁危急,宋州的吴军也会出战,除非他们能坐视张京战败、汴梁被我们夺去。
“而无论吴军动与不动,汴梁南面各城各地的张京部曲,肯定会在一开始就参与汴梁会战。
“而我们要的,就是他们出城来战。攻打坚城费时费力,伤亡不会少,可谓是吃力不讨好。
“我们打汴梁的目的,就是点燃柴堆,让各地兵马都动起。只要他们到了野外失去城池依托,我们就能好好对付他们,速战速决。”
赵英与赵平皆是迫不及待,请命带着曹州预备营出战。
“曹州预备营虽然占了曹州,但并未经历真正凶险的大战磨砺,战力太弱,暂时不宜出征,承担辎重营的职责即可。”
赵宁摆摆手,在两人面露失望之色时接着道:“你俩不必跟曹州预备营捆绑在一起,即日交接军务,等军师一到,就跟在军师身边参赞军机。”
赵平松了口气,赵英却有些意兴阑珊,比起呆在中军大帐动嘴皮子,他还是更想率领一支部曲实地征战。
赵宁看出了两人的心思不同,胸中有了计较,当下并未多说什么。
第八八九章 嫌隙
汴梁,帅府。
张京面带忧色,背着手在大堂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看看门外,眸中不无焦急之意。
终于,有人禀报而入,张京立马站到门前,隔着老远就问:“吴王如何说?”
刚刚去徐州见了杨延广的使者连忙回报,“大帅,吴王还是说据城而守,用一座座城池消耗晋军的战力,让他们每攻下一座城池就衰弱一分。”
张京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杨延广的打算。
这老头子就是想躺着把这场战争给打赢,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算计得非常精明。
在对方看来,大军当然能驻守城池,以侍卫亲军的精锐程度,守城没有半分问题,只要自身不犯错误,没个三年两载,晋军别想攻占中原。
两三年之后,晋军极有可能就撑不住了。
甚至无需两三年。
“从滑州南下的晋军已经攻下封丘,兵锋到了郭桥一带,从曹州来的晋军浩浩荡荡十万大军,不日就会兵临汴梁城下!到了这种时候,杨延广还能说出大军坚守不出这种话来?!”
杨延广可以镇定从容,毕竟反抗军没有在东线战场展开实质进攻,徐州、泗二州皆是稳如泰山,但张京就没法气定神闲。
十几万大军矛头直指汴梁,对方的刀尖就到了心口上,他已是身家危急。
张京回到大堂,将谋主郭淮叫了过来,两人就眼下形势紧张合计。
“火没烧到杨延广自己身上,他当然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我就不信如果反抗军主攻的是徐州,他能让我稳稳不动!”
说到这,张京陡然闭上嘴巴,脸色愈见阴沉。
根本不用“不信”。
事实摆在面前。
之前反抗军在东线做出大举进攻的架势,杨延广开始立马让他从汴梁出击,在西线展开攻势作为策应、分担压力。
他在赵玉洁的指点下稳住阵脚,没有轻举妄动,事实证明这份决定非常正确,因为反抗军的主攻方向的确不是徐、泗,而是汴梁。
倘若他当时出兵了,必然落入反抗军的杀阵,被迫在野外与之交战,说不定现在已是损兵折将、大败而还。
从结果上说,张京的行动有益无害,但从君臣关系上论,他毕竟违抗了杨延广的军令,当时杨延广天天派人来催,最多的时候一日派了三波使臣来,张京执意不肯出兵,双方可是闹得面红耳赤。
他是新近投靠吴国的诸侯,而且还是势力强悍的诸侯,本身就容易招惹君王猜忌。
大战之际,杨延广正要用他的时候,他却不听调遣。
虽然结果证明他是对的,但这种行为却无法姑息,要是他往后继续不听调遣,那这仗还怎么打?
他不愿出兵,说到底是害怕自己着了道损失兵马,这回如此,那往后他会不会为了保全自身,依然违逆杨延广的军令?
他到底是不是吴国之臣,有没有视杨延广为君?
杨延广怎么信任他?
杨延广若是不信任他,此番自然就不会出兵来援。
郭淮摸着下颚胡须,目光如剑地道:
“到了此时,各家打算都很清晰,中原战局十分明朗,赵氏想要进攻,速战速决,杨氏想要防守,拖延时日。
“战局究竟是会速战速决,还是能成功拖下去,关键在于能不能建立双方的战力平衡,让反抗军无力猛攻猛打,只能与我们形成僵持之势。
“但反抗军战力强悍,不付出一些代价就想阻拦他们的步伐,疲惫他们的脚步,钝挫他们的兵锋,无疑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