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贼,明明看到我们来了,竟然还不管不顾去冲击步军大阵,真是找死!”
驰援过来的侍卫亲军重骑都虞候,眼看四千反抗军精骑破阵而入,就如野猪进了菜园、饿狼冲入了羊群,在建武军人群中掀起一路腥风血雨,不由得大为恼火。
身为侍卫亲军,他们虽然看不起藩镇军,但那是内部问题,真到了战场上,怎忍对方被敌军这般肆意践踏、残忍屠戮?
都虞候正要下令冲锋,将反抗军精骑阵列拦腰斩断,忽然听到副手失声大喊:“都虞候,右前方有晋军骑兵过来了!”
都虞候闻言心神一震,连忙转头去看,果然瞧见不远不近的地方,一支反抗军重骑直奔他们而来!对方不是单阵列,而是形成了两股队列,总人数跟他们不相上下。
只一眼,都虞候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很显然,这支反抗军重骑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因为彼此距离不远不近,对方肯定来不及阻止己方冲击正在入阵的反抗军四千骑,但也不会落后太多,己方拦腰冲阵的行为进行到一半,对方必然能够赶上来。
也就是说,他们若是继续执行之前的军令,确实可以冲断前方四千反抗军精骑的战阵,但只能发挥一半左右的杀伤力。
重要的是,在此之后,后面赶来的这队反抗军重骑,便会一前一后,在前面那支反抗军精骑左右,将他的队伍冲断,斩为三截!
届时,他部就会深陷险境,被两支反抗军精骑分割进攻,不说九死一生,伤亡惨重是必然的!
继续前冲,就是跟对方换命,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混战中活下来,而且注定无法完成军令。
不继续前冲,就得坐视前面那四千反抗军精骑,冲入建武军大阵肆意妄为,军令更加无法完成。
这是个选择。
但并不难。
碰到这样的情况,都虞候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
沙场对阵不是江湖械斗更不是市井斗殴,大多数情况都有章可循,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绝大多数时候保全自身部曲是首要之选。
“转向,迎击后面的晋军重骑!”都虞候狠下心断然下令。
形势有变,军令注定无法完成,前面那四千晋军精骑他顾不得了,这不是他不遵军令,而是必须做出应对,事后也不会被多加诘难,现在他只能趁着还能转向的时候,去迎击后面那些晋军重骑。
要是自己部曲都战死了,他也不会有活着的可能。
......
“呼、呼、呼!”
王小林连直起身的力气都已没有,弯腰不断吐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叶随时都有可能炸裂,手脚也沉重得犹如绑了万斤巨石,每动一下都要耗费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王森跟他的情况差不多,因为年龄关系还要更差一些,他已经把刀柄跟手用布带绑在了一起,否则现在可能连刀都握不住。
之前王森跟钱仲双双摔倒在地,险象环生,好在两人都是御气境初期修行者,又没有同归于尽的打算,这才及时站了起来。
打到现在,队伍伤亡惨重,小战阵被突破了好些,又重组了好些,黄土地面血迹斑斑,每个将士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距离完成他们预定的战斗时间,还有很长。
前面的小战阵在跟钱仲、钱小成人拼杀,王小林、王森已是不得不躲在盾牌后缓口气,他们一起盯着前方,能够看出来钱仲、钱小成也很疲惫。
但对方明显没有他们这么疲惫。
不仅没有他们疲惫,双眼还在冒火。
犹如实质的火焰里,闪烁着钢铁般的精神意志。
那是一定要击破他们,一定要杀败他们,绝不后退的意志,纵然是倒在战阵中,也不放弃进攻的野兽般的意志!
王小林觉得荒诞。
非常荒诞。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恰恰相反,因为王森长在军伍,家中没有顶梁柱,他打小就遭受了生活的磨砺,吃苦耐劳。
但是现在,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已是顶不住了。
王小林看得分明,钱小成的伤势不会比他轻。
但对方依然酣战不休。
“他娘的是个铁做的不成?”王小林愤愤不平地想,很想揪住钱小成的衣领破口大骂,质问对方为什么跟疯子一样。
王小林也好,王森也罢,拼命是为了活命,谁会把力气完全耗尽,给自己弄到近乎油尽灯枯,半点儿余地都没有的境地?
一旦大阵溃败,跑都没力气跑。
但看钱小成这些人,好像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老爹,他们,他们怎么这么能拼命......他们,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王小林扭头问喘息喘得像是在拉风箱的王森。
对方同样遍体鳞伤,有两道口子很大,却连个包扎的时间都没有。
“老,老子怎么知道?”王森又累又无奈,连说话的兴致都已失去。
在军伍沉浮多年,什么样的战士他没见过?
自己的队伍打到这份上了还在力战,战阵还没有崩溃,王森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放在任何时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跟反抗军一比就不能不相形见绌。
这群不要命的疯子他是真的没碰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