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官将都向他看过来,有人愤怒有人疑惑,有人欣赏有人不屑,杨延广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太傅可否详说?”
王载沉稳道:“若是我们不联合魏氏,那么照眼下的形势而言,魏氏跟杨氏就极有可能联手,图谋先行击败我们。
“中原之争,我们得了张京为羽翼,已是抢占先机,成为了目前而言最强大的存在。
“赵氏不击败我们,就不可能取代我们在中原的大势;魏氏不击败我们,连进入中原都做不到,谈何争夺中原?
“故而老臣认为,赵氏与魏氏必然联手,我们唯有率先联合其中一方,才能击败另一方,立于不败之地!”
杨延广点头认可王载的道理。
吴国官将中有人赞同王载的意见,有人不赞同,有人部分赞同,建武军节度使吴俊冷声道:“联合魏氏,说得轻巧。
“要魏氏大军成为助力,我们就得打开函谷关,放对方进入张京的地盘,届时王大人拿什么保证,魏氏大军会本本分分的横穿张京的地盘,到东面与我们一起对战赵氏,而不是假道灭虢?
“若是魏氏大军在半路突然调转兵锋,四下攻掠张京的藩镇,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届时魏氏如若再跟赵氏联手,对我们两面夹击,那我们岂不是立马被架在了火上烤?”
这的确是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形,众人相继陷入沉思,有人看王载的目光颇为不善,有人期待他的解答。
杨延广未作置评,只是好整以暇等待王载的后文。
王载一副八风不动、老奸巨猾的样子,面不改色地道:
“凡事都有利弊,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若是我们不能承担风险,便也不能收获成果——大军出征中原难道是必胜之战?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冒险。关键只在于风险大小,收获多少。况且麻烦并非不能解决,风险并非不能一定程度上规避。
“魏氏进入张京地盘,四面都是我们与张京的大军,他们如果想要假道灭虢,立时就会被我们围攻,凭什么觉得自己必胜?
“而一旦魏氏率先挑起与我们的争斗,双方兵马陷入混战,那不过是便宜了赵氏,平白让赵氏轻松攻城掠地,甚至是在我们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利,对我们各个击破!
“这种损人不利己,给旁人做嫁衣裳的事,魏氏为何要做?”
说到这,王载有意顿了顿,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吴俊脸色微变,察觉到了自己的思虑不周、不长远,但他并没有立马改变主意,因为道理只是道理,万一魏氏就是不长脑子呢?
王载向杨延广拱了拱手:
“王上,我们除了跟魏氏签订盟约,让他们不能中途叛变、失信于人、背负骂名、丢失人心、无法立足外,还可以跟魏氏相互质子,来确保双方的联合稳固。”
有现实利益的约束,还有质子这个环节,风险可谓是降到能降到的最低了,杨延广陷入沉吟。
说到底,这不是杨氏逼迫魏氏,也不是杨氏一厢情愿,而是双方联合符合彼此的需要。
吴俊又提出了质疑:“就算我们想要联合,魏氏便一定会同意?
“魏氏大军进入中原,周围都是我们的城池、军队,相当于孤军深入,置身于群狼环伺之境。他们凭什么相信我们,确定我们不会在他们行军途中,忽然对他们动手?”
这个问题,王载没有接茬。
他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看着杨延广,等对方拿主意,根本懒得理会吴俊,好似对方是空气。
他将文官在面对武将时,自认为具备的智商上的优越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刚刚其实说过了。
魏氏不应该假道灭虢,杨氏当然也不应该半道设伏,两者都会让魏氏与杨氏陷入混战,使赵氏渔翁得利。
吴俊察觉到王载对自己的轻蔑,恼羞成怒,有心发作,却忽然反应过来问题所在,发现在道理上说不过对方,只能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勉强忍耐,憋得脸红脖子粗。
“太傅果然大才,孤这就遣使去联络魏氏。”最终,杨延广拿定主意,决定试一试跟魏氏结盟。
......
潼关。
天明时分,魏无羡正在吃早饭,忽然有人来禀报:杨佳妮喊他出去有话要说。
“打都打了几天了,这家伙有什么话非得这个时候说?”魏无羡看了看刚端起来的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嘀咕一句,念念不舍地放下。
来到城头,魏无羡发现半空中只有杨佳妮一人,他呵地轻笑一声,对对方的来意已是有所预料,便也只身升入半空。
“杨大将军有何指教?”魏无羡装模作样抱了抱拳,闲散的意态中带着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就差捂着嘴打个哈欠。
杨佳妮乜斜他一眼,不想跟这厮废话,直接进入主题:“王上派了使者来,打算跟你们结盟,一起对付赵氏。你有什么话说?”
自从秦军开始攻打函谷关,杨佳妮便带着杨氏高手过来救火,两军浴血拼杀之际,她跟魏无羡也没闲着,好生切磋了几场。
最终的结果不好不坏,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故而这一场战对两人来说打得索然无味。
魏无羡哈哈一笑,不甚在乎地调侃道:
“这该不会是你们的诱敌之计吧?假意跟我们结盟,放开函谷关让我们进入中原,等我秦国大军深入张京地盘之际,你们再四面出击,把我们围杀于半途?”
杨佳妮耷拉下眼帘,“你觉得我们有这么无聊?”
给赵氏作嫁衣裳的事,在杨佳妮嘴里只有无聊这个评价。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是。”
见魏无羡拿捏姿态,不表明态度,杨佳妮颇有些不耐烦,“别婆婆妈妈,你是不是还要回去询问秦王?”
魏无羡摇头叹息,“这事儿根本不用问,问题是明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