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到底是谁,对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耿安国扫视众文武一眼,四平八稳地徐徐开口:
“想必诸位都知道,中原大战将起,本帅身为大晋义成节度使,身负皇命,自当率领义成军将士,在此战中为国平叛、诛杀逆贼。
“王师已经在大河北岸集结,不日即会渡河。
“王师先锋渡河后,第一站会在郓州驻扎,虽说王师不缺粮食物资,但我们也需要准备好劳军之物,略尽同袍之谊。”
说到这,他的目光落在梁山诸将身上,“诸位都是我义成军骁将,也是本帅手足,往后少不得要率领部曲,随王师征战各方。
“今日回营之后,立即整军备战,相应粮草物资,本帅自会让人送达,他日率部出战,万万不能坠了我义成军的威风。
“诸位可有什么想说的?”
耿安国的话说完,梁山诸将无不眼神大变、脸色灰败,唯有青年将领精神大振、喜上眉梢。
其他文武感受到的压力虽然小一些,但也无不深受震动。
耿安国根本没有跟他们商量郓州前程的意思,不曾给他们任何表达自身意见的余地,直接就宣布了藩镇效忠大晋的决定!
效忠大晋还不止,义成军还得跟随王师参战,去沙场为皇朝大业拼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梁山大当家立即朝四旬男子猛使眼色,示意对方赶紧起身反对,替梁山将领这个山头表达想法。
四旬男子眼角余光瞥见了大当家的目光。
但他没有转过头去。
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耿安国,佯装正被对方夺了心神,没有发现大当家的授意。
他心念急转:
杨佳妮被击败,杨氏高手无法驰援郓州,如今陈奕又到了郓州,可见城中绝不缺少赵氏高手,杨氏大军距离郓州太远,而赵氏大军距离郓州太近,一旦郓州有变,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靠梁山众兄弟,我们当然不惧耿安国,但能够不惧赵氏高手、赵氏大军吗?!朝廷高手如云,赵氏大军战力彪悍,没有杨氏高手的支持,我们就算想战,他们也能强渡大河,强行登岸!
这个时候,我要是反对军帅,岂不是平白做了出头的椽子?
是了,军帅必是早就有意投靠朝廷,要不然不会一直不接受杨氏的招揽,今日赵氏高手一到,他立马表达效忠朝廷,不给我们选择余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时候,军帅必要杀鸡儆猴!
我岂能白白送上自己的脑袋?!
他越想越是心惊,越想头便低得越厉害。
这时候莫说梁山大当家只是以目示意,就算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忤逆耿安国的话!
梁山大当家见四旬男子不理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对方可是他的心腹臂膀、坚定拥趸,一向唯他马首是瞻,虽然修为寻常不算悍勇,在战场上不太顶用,但心思活泛、目光敏锐。
平日里有什么出谋划策的事都是对方出主意,有什么他不方便说的话,都是对方替他说,堪称他的智囊与喉舌,现在怎么连看都不看他?
不等梁山大当家有什么表示,他就发现梁山诸将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中全是忧虑担心与迫切渴望,明显是想他说几句话。
大当家知道事不宜迟,要是自己再耽误,说不得耿安国就要把事情定了,遂回过头,稳了稳心神:自己有梁山将士支持,怕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就听得耿安国道:“既然诸将没有意见,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大当家连忙张嘴,可不等他发出声音,耿安国就已直接看向他,换上了一副亲切笑容,“大哥,我要恭喜你了。”
大当家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恭喜我什么?”
耿安国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黄远岱。
黄远岱掏出一份文书,笑眯眯地看了众文武一眼,“某乃太子宾客,姓黄,此行来郓州,是受太子所托,亦有朝廷之命在身。”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大当家身上,摇了摇手中的文书:
“内容黄某就不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郓州刺史周绍山,太子殿下念你劳苦功高,举荐你为禁军都指挥使,着你即日启程前往燕平。”
说着,黄远岱走下来,将公文递给目瞪口呆的大当家,笑着拱了拱手:“恭喜周大人升迁。”
黄远岱的话说完,大当家木然接过文书,满堂一片寂静。
在听说黄远岱是正三品的“太子宾客”时,他们就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这天下还有谁的名号,比战功彪炳、修为非凡的太子赵宁更能震慑人心?
太子派了自己的心腹臂膀来郓州,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谁敢跟太子的人当面作对,明着忤逆太子?
梁山大当家举着公文满脸通红,收起来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了,他就得离开郓州,离开梁山兄弟,成为一个没有根脚的存在,在燕平那个陌生的龙潭虎穴-里无依无靠,乃至被朝廷随意拿捏,生死两难。
不收,那就是明摆着跟太子作对、撕破脸皮!
下场如何不用多言。
“怎么,周大人不愿意升迁,还得太子殿下亲自来请你去燕平不成?”黄远岱皮笑肉不笑地问。
大当家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哪里敢面对太子,怕是面对对方的时候,就是他脑袋搬家的时候,当下只得俯首下拜,感谢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