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了新的领悟,她才要对金光教进行改革。
这其间的内情,赵玉洁不会跟小蝶说,她只是微笑着道:“人性不可以改变,但可以约束。所谓教化之力,即是如此。
“约束恶念,弘扬善念,这才有善男子善女人,神教方有广大信徒。
“眼下是非常之时,神教刚刚经历挫折,中原形势又是这般严峻,神教若不改变自身便无法生存,此乃危急存亡之秋。
“故而教中有识之士,能明辨是非曲直的,此时都会支持我的决定。
“再者,神教创立未久,眼下正是创业奋斗之际,教众是能忍受一些苦厄的,也只有渡过眼下这场艰难,神教往后才有长久太平富贵。
“神教事业大了稳固了,教众就有更长远更多的利益。若是部分教众连这点远见都没有,那他们便不配跟神教荣辱与共,是需要清除掉的渣滓。
“既然是内部整肃,怎么可能不处理一部分人?杀鸡儆猴之后,教众自然畏威,会安稳下来执行我的命令。”
小蝶寻思半响,不得不承认赵玉洁说得对。
关键是,以她为核心的神教上层,会无条件践行赵玉洁的意志。
她双手合十:“神使大智,弟子受教了。”
......
张京回到府邸后,召集郭淮等谋士,商量接下来的军政大计。
最后,郭淮等谋士多半同意投靠杨氏的权宜之计,也认可赵玉洁改革神教的举措。事不宜迟,张京派郭淮即日赶赴金陵,去见吴王杨延广。
听说张京的使者来了,杨延广大为诧异,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张京是自己进入中原的强力掣肘,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派使者过来。
怀着疑惑的心情,杨延广召见了郭淮。
当郭淮递上张京的亲笔书信,说明自身的来意后,杨延广差些呆立当场,一瞬间,巨大的惊喜感笼罩了他,让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前面他跟群臣议事时,还觉得张京要投靠魏氏,没想到张京竟然愿意舍近求远,来跟吴国结盟!
吴国大军进入中原的一个巨大难题,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迎刃而解!
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杨延广大喜之下,几乎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连老天都在帮他。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忘形,立即召集杨佳妮、王载、马琰等重臣进宫,一起合计张京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免得自己掉进了人家的陷阱而不自知。
杨佳妮等人进宫后,先是跟杨延广筹谋半响,而后又见了郭淮,在确定张京投靠杨氏是真心实意之举后,无不精神大振。
杨延广当即拍案:“夺取徐州,兵进中原,就在此时!”
第七二七章 救人(上)
河匪们花了不少时间打捞同伴尸体,挖坑把他们掩埋,随后又将船只处理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坐上囚笼,绝大部分规规矩矩认了命,跟赵宁去徐州官府。
那一家四口旅人,目的地也是徐州,所以选择跟赵宁等人同行,有赵宁这样的强者在路上关照,他们不必担心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再陷险境。
雷闯已经完成身份转变,但并非不用再关心买卖,依然跟那几个商贾交代了相关。这是他的退路,往后也需要继续用这个身份,在赵宁身边奔走为赵宁帮忙。
就在众人行将启程的时候,河匪中终于有人性子爆发,那是一个落在所有河匪后面,坐在坟堆前不愿起身,被催促着赶紧上船的中年男子。
也不知是担心去了徐州会遭受苦难折磨,还是因为死了亲友痛苦万分,他竟然突然指着赵宁叫嚣:
“说什么恃强凌弱可恨,弱者不敢反抗强者祸害,只敢抽刀向更弱者同样可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这个强者,也不是只能对我们这些弱者下手吗?你真有本事,去对付官府,去对付地主大户、权贵富人,去对付节度使啊!
“你要是不敢跟徐州权贵动手,就也只是恃强凌弱!你就不是什么狗屁大侠,也只是打着侠义旗帜享受任性胡为的快感,本质上跟我们并无不同!”
话说完,他梗着脖子,一副已经豁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这番言语听得雷闯大吃一惊,生怕对方惹怒了“赵安之”,引得后者大开杀戒,让更多罪不至死的河匪命丧黄泉。
雷闯担心归担心,仔细一想,却觉得这名河匪说得不无道理,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行侠仗义听起来很热血,实际上未必周全妥当、磊落无私。
但对方如此揭“赵安之”的短,在“赵安之”无能为力的痛处撒盐,“赵安之”岂能不恼羞成怒?
——就算“赵安之”是大晋朝廷的人,修为不俗身份非凡,到了这徐州之地,总不至于真能让武宁节度使畏服,使地方官府听令,把这方天地都掀个底朝天吧?
但凡不能把武宁掀个底朝天,“赵安之”如何能够放手施为,跟这里的地主大户、寒门权贵群体为敌?摆脱这个河匪对他“只敢对付弱者、不敢对付强者”的指控?
雷闯担忧地看向赵宁。
赵宁瞧了那位梗着脖子的河匪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杀过几个人?”
“夏侯丞!”
河匪毫无惧意——估计是没想会活着了,不怕死也就无所畏惧,在说到自己的名字时,他隐有一种自豪之感:
“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家道中落惨遭兵祸沦为盗匪,已经是让祖宗蒙羞,怎么会胡乱杀人?不过是抢夺一些活命口粮罢了!”
赵宁问其余那些河匪:“他果真没有杀过人?”
河匪中有人茫然,有人摇头表示确认,有人左顾右盼之下,壮者胆子开口:
“他是被大当家在路边捡的,救他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险些没活过来,之后就跟着我们一起劫掠,每回都跑在队伍后面,只帮着做些搬运粮食货物的活。”
赵宁微微颔首,表示了然,一个敢在这个时候,豁出去对他大呼小叫,说出来的话还有一针见血之韵的人,的确不该是庸碌之辈。